天剛麻麻亮，住在幾十里外的，母親的娘家人都已經驅車來了。

“宜芝，宜芝！”睡的正香的宜芝被“咚咚”的敲門聲和呼喊聲吵醒。

“起了，”宜芝很是不耐煩的穿衣起床。昨天晚上躺在床上想到了小時候，那個時候雖然養父母對自己也不是很好，可終究愛著是要的孩子，害怕鄰居說閑話，也不會太過分。鄰里總是告訴自己，父母在城里怎么怎么好，兒時的心里就想著城里的美好。總想著回到親生父母的身邊會更好，結果事與愿違。一想到這些，心里更加想回養母家看看，以至于昨晚失眠了，怎么著都睡不著，剛剛迷迷瞪瞪的合上眼，這誰這么不長眼，就來敲門啊。再說了他們結婚干我什么事，我好不容易回來了，不用上班了，也不讓人睡個好覺。

“吱——”宜芝輕輕地將門拉開了一條縫，探出頭，屋里滿滿的都是陌生的人，宜芝剛想關上門，一個五十多歲圓圓的黑黑的臉上嵌著一雙大大的眼睛的婦女，驚喜的過來喊著：“宜芝！”

被發現的宜芝只得慢慢地走出臥室，莫名的看著她，心里嘀咕——你是誰啊。

宜昌坐在沙發上拉著姥姥的手，很是親切。

“李宜芝，那是大姨。”劉舒雅到是表現親切的說著。

“你好，大姨。”宜芝面無表情的打著招呼。

“這是二姨，三姨，還有五姨。”劉舒雅倒成了向導。

“二姨，三姨，五姨好，”宜芝的表情更加的冷淡了，我從小都沒有親人，這會兒到來了這么多，以前干嘛去了。

“宜芝長大了，這都多少年沒見了。”三姨笑著說。

宜芝心里嗤之以鼻，不用這么套近乎，我好像從幾個月被送人以后，都沒有見過你們任何一面，也許是從出生都沒有見過你們的面。

劉舒雅一個剛進門的媳婦都比宜芝認識的親戚多，不厭煩的接著介紹：“這是大舅和小舅舅。”

宜芝冷眼看著突然而來的親戚，兩個舅舅都是一樣的，低低地，又黑又廋，宜芝禮貌性的點了一下頭，打聲招呼：“舅舅好。”

也許舅舅看出了宜芝的冷淡，隨口接了兩個“好，好。”

大姨過來拉著宜芝的手，親切的說：“你小的時候，在我家住，你小哥哥看了你一個月。”

小時候，幾個月啊，我什么都不記得，套近乎也不用這樣拉關系，宜芝的心里充滿了排斥和反抗。

“走時，一起去我家吧？”大姨詢問的看著宜芝。

我還沒回我生活的家，去你家，還能去我家嗎？宜芝冷冷地拒絕著：“我不去。”

大姨有些下不來臺的說：“你看這孩子，讓你去大姨家都不去。”

“我去洗把臉，”宜芝更加覺得在這里沒有意思，索性逃似的走下樓，想去大院里的水管下洗冷水臉。門關住了一屋子的笑聲，說話的聲音，宜芝一個人默默地下樓去。

母親從外面回來了，有些氣鼓鼓的。一看到宜芝往外走，把氣都撒到宜芝的身上：“你的那好養父母，在哪生氣鬧場子呢，說昨天回來了不讓你去他們家。”

你也確實沒有讓我回去啊？宜芝心里不憤的想著。

“隨禮，還不讓記名字。你自己說，咱回來是給你弟弟辦婚事的，不是去他們家走親戚的。”母親氣的上氣不接下氣。

宜芝只能沉默，心里不自覺的偏向養父母，不停地心里嘀咕：辦婚事，什么的事，和我走養母家有關嗎？明明是你們不讓我去走親戚，還說的冠冕堂皇的。

母親看到宜芝還是以往的低頭不吭氣，更加氣憤：“你干什么去啊！”

“我，我去洗臉，屋里人多。”宜芝怯怯的說。

看著窩囊廢的女兒，母親也不是很樂意搭理，擺了擺手，“去吧，去吧。”

宜芝得到母親的松口，快速的跑走了，一口氣跑到了水管的跟前，才停了下來，宜芝摸了摸胸口，還心有余悸：還好，還好。冰冷的水，讓宜芝恢復了冷淡的性格。有時候宜芝覺得自己就是一個水晶，放在太陽下，它有著五彩紛呈的顏色，讓人喜歡，一旦沒有了陽光，它就會變成冰涼的透明色，給人以生人勿近的感覺。自己就是那水晶，更像是一個魔方，隨著轉動，總是不能知道是哪一種幾率出現。

養父母，鬧場。宜芝的大腦突然開心雀躍了起來。爸爸，媽媽來了。宜芝一想到這顧不上擦臉，用最快的速度跑去舉辦婚宴的飯店。

飯店的人很多，宜芝不敢大聲的叫喊，焦急地東看看西看看，尋找著熟悉的身影。無奈宜芝沒有看到，宜芝挨個包間的查看，終于在最里面的房間里見到了母親。

“媽——”宜芝感覺喉嚨有東西擋著了，再也說不出話了。心里明明想要撲倒母親的懷里，十來年的相隔，總究有了疏離。

“小藝啊——”母親有些發紅的瓜子臉上，掛滿了眼淚。

宜芝看著母親的哭泣，卻也沒有在說什么只是傻傻的站在哪里，到是一旁的客人，讓出了位置：“小藝，來坐你媽媽身邊。”

“恩，”宜芝順從的做了下來，心里卻也是酸酸的。

“你看這女兒也回來了，她劉阿姨，別哭了。”旁人在一旁勸著。

“不哭，不哭，我這是高興的，”母親用手擦著眼淚。

“對，孩子回來了，咱要笑，才對嘛？”

宜芝看著母親收住了眼淚，也不知道自己的大腦在相些什么，只知道那么愣愣的看著母親。

“你看孩子也高興的不知道說什么？”一旁的阿姨不停的說著話。

母親拉著宜芝的手：“長得這么高了。”

宜芝不知道該怎么接母親的話，只是沒有思想的“恩”了一聲。

“上班了？”母親不停地詢問著宜芝。

“上了。”

“長大了，長大了，走的時候才幾歲，現在都上班了，也不知道回來看看我們，唔——”母親說著又控制不住的哭了起來。

宜芝任由母親埋怨，自己不是不想回來，而是自己做不了自己的主，回不來。

“這次多住幾天吧？”母親很想宜芝回家去住。

“明天一早就走，我還得上班。”宜芝只能實話實說。

母親一聽哭的更狠了，“你這個丫頭，怎么剛來就要走啊，那你回來了還不趕快去家，亂兩天。”宜芝心里也不是滋味，我到是想去，可我也敢啊，他們看的我嚴的很。

“一會兒跟媽媽一起回家去。”

宜芝只是傻傻的笑笑，不敢輕易的答應。

“你上次跑出去，去哪了？也不回家來。”母親埋怨著。

“呵呵——”宜芝笑了笑，低著頭，沒有回答。

“這你弟弟都結婚了，你以后還有好果子吃啊。有對象了嗎？”母親很關心女兒以后的日子。

“沒。”宜芝的聲音低低地，心痛痛的，石田中——我好想你，你結婚了嗎？是啊養母說的很對，自己在家本來就不受待見，以后是不是更加的惡化。新娶的弟媳那么的聰明，連一聲姐姐都不喊，那么看不起人。母親本來就不喜歡自己，以后會不會更加的虐待自己呢？

母親語重心長的說：“找個對象吧，自己可以想怎么就這么著。”

宜芝也想啊，可是得有那讓自己愿意傾心的，“不急，走著再說吧。”

“哎——”母親很是憂心的嘆著氣，“這事，還得你自己考慮，早做打算，別人介紹了對象，先處處看，別到時候家里受欺凌了，臨時找對象湊合，將來受罪的還是你自己。”

宜芝很不放在心上的應著：“沒事的，不會有那一天的。”

母親看到宜芝的單純很是擔心。

“家里還好嗎？”宜芝叉開母親的話題。

“都還好，家里新蓋的樓房，走咱們回家看看去。”母親說著就要拉著宜芝往家走。

“你看你一見到女兒高興的，這馬上就要開飯了，去哪啊？”一旁的阿姨笑著攔下了忘我的母女。“吃了飯，吃了飯，再回家也不遲。”

母親嘿嘿的笑笑，“一高興就忘了。”

“你回來了，我還要去還愿，我每年都在老爺爺廟里許愿，只要你回來，我就去還愿。”母親流露出農家婦女特有的本質。

“你上班都忙些什么啊？”

“流水線的生產。”宜芝對于自己的工作沒有做過多的解釋。

“姐——”門口傳來了咋呼的喊聲，不用看就知道是自己的妹妹。

“小憐，”宜芝輕輕地喚了一句。

妹妹現在長得很高，有一米七多，胖瘦均勻的身材很是好看，一身洗的泛白的牛仔服很是合身。

妹妹還是牙尖嘴利的埋怨著自己：“姐，你回來了，都不先回家去看看。”

宜芝不知道怎么回答她，是自己的懦弱，還是親生父母的強勢。只能回以尷尬的笑臉。

“我們好想你，姐。”妹妹哭的眼淚蓋住了滿臉的妝容。

宜芝無視著妹妹的埋怨，心里很是委屈，上前摟著她，拍了拍妹妹的背：“不哭了，姐這不是回來了嗎？哭花了妝，就不漂亮了。”

“姐，你知道嗎？你一走這么多年，爸，媽都掉過多少的眼淚？你怎么那么狠心，都不回來看一次？”妹妹動情的哭著，打心底的埋怨著宜芝。

宜芝不知道自己是不是冷血的人，盡管心里很是酸楚，面對親人，為什么自己可以一滴眼淚都不留下來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