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知道了。”他遞過眼神給隨侍的小廝，小廝遂從袖口處掂出銀錢來，拉了太監(jiān)的手，“啪”的塞到他手心里：“公公辛苦了。”

宮人收了這些許的好處，通常總會憑空對施恩的主家生出些許好感來，太監(jiān)掂了銀錢，分量不輕，他隨即往懷里一揣，滿臉堆笑，眼神也比先前謙卑了很多：“大將軍早準(zhǔn)備，奴才不叨擾了，這便回去復(fù)命了。”

司馬師不屑拿正眼瞧他，也不屑與他說話，倒是侍奉的小廝，生怕他尷尬，再與這家生出嫌隙，遂牽了馬韁，扶了太監(jiān)上去：“公公一路好走。”

太監(jiān)微應(yīng)一聲，雙腳用力一夾馬肚，駿馬挨痛嘶鳴，向著來時的方向狂奔出去，不消片刻，已消失在白茫茫的雪色中。

陳休的目光從雪色中收回，他望向身邊偷懶的大漢，責(zé)罵道：“臭東西！看什么看？！還不快搬~”

“諾。”

這幾個大漢個個精壯結(jié)實(shí)，全爬上車去，竟壓的車身左右搖晃，吱呀作響。

“臭東西，竟沒一個有眼力見兒的，全給我下來。”

陳休從袖管摸出一柄一尺長的戒尺，“啪”的一聲打在一個大漢露在車外的屁股上。

大漢唉吆一聲捂著屁股跳下了車，其他大漢見狀，也緊跟著下了來。

“你、你、還有你，來車上往下遞東西。”他從小廝里挑了幾個瘦的，連同他自己也一并爬上車去，掀開簾子，他探頭往里面一瞧，竟是滿滿的一車竹簡，他微怔，拔腿下了車，對左右道：“你們接了東西，搬到書房里去。”

“諾”。

而此時，司馬師正俯著身，面露危色，眼睛死死的盯著青溪問道：“溪兒，告訴父親，你可知道，叔父在哪兒？”

沒有久別后的父愛，那言語里，只是命令，質(zhì)問，和責(zé)難。

青溪的手扒著門邊上殘落的朱漆，用力彎曲，又在疼痛下麻木的松展，她覺得那比云娘娘的鞭子抽在身上也好不到哪兒去。

“我不知道。”

她篤定的說，酸澀卻不爭氣的從鼻腔里往外冒。

司馬師沒有察覺，因?yàn)樗荒芾斫庖粋€十二歲的小女孩會有多么深刻的愛。

他緩緩的站起身，沒有再看一眼青溪，便徑直向漣漪走去，漣漪依舊只木訥的盯著她那只被弄污了的鞋面。

風(fēng)撩撥的緊，順著漣漪耳鬢的一縷青絲，傾斜的拂過他胸前的盔甲，他很平和的在她面前蹲了下去，用自己的手輕輕擦拭了一遍她那只沾滿了雪漬的鞋面：“以后走路小心些，盡量穿些深暗面的鞋子。”

她想說明明是你那一扯才弄臟的，可不知為何，她卻對著他彎下去的脊梁，笑了。

“主子，都搬完了，外頭……外頭實(shí)在冷，快先進(jìn)去暖和暖和吧。”

陳休膛目結(jié)舌的看著這場景，說話結(jié)巴起來。

司馬師站起身，拍了拍手上的灰塵，鄭重其事的吩咐陳休道：“你帶小姐和夫人先進(jìn)去，給東廂房那間明月心收拾出來，讓夫人搬進(jìn)去住。”

“諾。”

陳休應(yīng)了話，拿眼瞟了一眼青溪，示意她回府去，青溪早也看夠了他倆這難分難舍的情景，連招呼都沒打一聲，就扭頭進(jìn)去了。

“你就乖乖跟了管家回去，等宮宴散了，我馬上趕回來陪你。”司馬師遂與漣漪說了一番體己的話，便往馬車上去了。

其實(shí)，他心里只有一個念頭，也許老太婆押了司馬昭在宮里，他不能不去。

雪越下越大，把馬車傾軋過的痕跡，漸漸鋪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