坐在車上的一位同輩人對秋正說：“老哥，今兒回家可要小心了，老嫂子可饒不了你。”

其中跟在后面的一晚輩的人也提醒道：“大叔，要不，您還是別回家了，不如到侄子家去吃飯吧！等嬸子氣消了，您再回去。”

秋正笑道：“俗話說，‘躲過初一躲不過十五’，她又不真的是母老虎，我干嘛怕她？”

車上另一位同輩人說道：“老哥竟說大話，在家里還不是對嫂子服服帖帖的？”

騎車的另一位晚輩人接著道：“是呀！大叔，嬸子可是您的閨中寶，您一指頭也舍不得碰呢！”

秋正揚起了鞭子，“小兔崽子，還拿大叔開心，小心我抽著你。”

“嘿嘿”兩個晚輩人笑著伸了伸舌頭，立馬加快了車速，轉眼間跑到前面去了。

秋正進了院子，令他意想不到的是，秋老太太眉開眼笑地走出了屋子，“回來了？那塊地都種完了嗎？”

“種完了。”秋正答到，他一邊卸著驢車一邊偷偷打量著秋老太太，心想：這太陽八成是從西出來了？這老婆子咋突然換了個人似的。

等掃掉了身上的土走進了屋子，看到鍋里冒著熱氣，知道秋老太太也做熟了飯，再看，臉盆里也放好了水，炕上也放好了飯桌。

秋正心中暗喜，便洗了手凈了面，坐到炕上。

秋老太太便把飯菜一樣樣端了上來。

秋正直著脖子等著，只顧看著秋老太太。

秋老太太催促道：“飯都端上來了，還不快吃，老看我干嘛？”

“你——”秋正欲言又止。

“我咋了？”秋老太太一邊給秋正盛著飯一邊盯著問。

秋正接過了飯碗，拿起了筷子，“你沒啥事吧？”

秋老太太這時也盛好了自己的飯，搭著一條腿坐到炕沿上，“我能有啥事？”

秋正吃了一口飯又說道：“人們都說‘樂極生悲’，莫非是你‘氣極生喜’了？”

秋老太太反駁道：“這是啥話？我本來就高興著。”

“那，你沒生鄰居的氣？”秋正試著問。

秋老太太邊吃邊說道：“我干嘛要生氣？”

“他不是騙你說咱兒子回來了嘛！”

“沒有呀，咱兒子真回來了。”

秋正愣住了，“真的？是哪個兒子回來了？”

“是旺兒回來了。”

“那咋沒在家站？”

“那是你沒福氣見著兒子，旺兒忙著下鄉呢，回來看看就走了。”

秋正又扒了一口飯，“嗯！誰信呀！你別糊弄我了。”

秋老太太很得意地說道：“愛信不信，反正我是見著兒子了，旺兒還給我留了八百元錢呢！”

秋正有些急：“啥？還是真事呀！你又和兒子要錢了？”

秋老太太蠻有道理地說道：“你瞪我干嘛？是兒子主動給我的，我只不過和他說興兒過年回來給家里兩千元錢，他聽了就也給我留了八百。”

秋正嘆息道：“唉！你讓我咋說你呀！興兒不是給家一千元嗎？你為啥要騙旺兒說是兩千？再說，旺兒他們每人每月工資才四百多塊，這一下子就給你留了八百元錢，你讓旺兒他們咋過日子？”

秋老太太道：“你嚷啥？不就八百元錢嘛！有啥大不了的？”

秋正：“你！你沒看見旺兒他們住的那房子？咱做父母的幫不上孩子的忙，你還反倒沾吧他，你就那么落忍？”

秋老太太：“你別管，誰讓他是我兒子了？他孝順父母是應該的，也是我養兒子賺的。”

秋正道：“那你也得看看旺兒是啥條件呀？你這不是趁火打劫嗎？”

秋老太太道：“別說的那么難聽，八百元錢就窮死他了？我倒是想反過來幫他們，可是咱家里喂的那些張嘴物，和素芝一樣不長臉，連個‘金蛋’也生不出來，我哪有錢幫他們？”

秋正氣憤道：“你越說越不像話了！”

秋老太太白了秋正一眼：“咋？你不愿意聽就把耳朵塞上，我說的全是實話，你說素芝哪點比別人矮比別人矬了，咋就連個孩子也不會下，弄出個破丫頭片子出來，現在計劃生育抓得這么緊，雙職工又不允許要二胎，可惜了我二兒子，連個秋家的后也沒有，將來日子過得再好，那也是人家的，姓不了秋了。”

秋正爭辯道：“真是老封建，女娃有啥不好？我想盼還盼不來呢！現在是新社會了，你竟然還想著這些？”

秋老太太道：“我不和你說了，總之你有你的理兒，我有我的主意，你要是再嫌我，我就去市區找興兒去。”

秋正妥協道：“得，你愛咋著咋著吧，我是服了你了。”

秋老太太道：“你同意我去興兒那也好，正好我上次在那兒還沒住夠呢。”

秋正強調道：“我是說家里的事你愛咋著咋著，你就別再給兒子添亂了，還是老實在家呆著吧。”

很快，‘五一’假期到了，水利局給每個干部搞了點兒福利，每人分了一件蘋果。秋旺與素芝騎著自行車，帶著水果高高興興地回到家中。

秋旺說道：“這回你回家看岳父岳母總算有東西拿了，就把咱分的蘋果帶上一件略表一下孝心。”

素芝道：“前兩天，楚文她姥姥來咱這兒說，不讓我回王家洼了。”

“為啥？”

素芝：“說叫我回老泥灣看看。”

秋旺搖了搖頭：“算了吧！現在老泥灣那邊正修路呢！很多地方都得繞道走，你帶著楚文不方便，你還是回王家洼吧！”

素芝很為難的說道：“可是……你這不是叫我為難嘛！我本來都答應她姥姥回老泥灣看爸媽了。”

秋旺笑了笑：“我知道，岳母也是好心，為了自己的女兒緩解婆媳關系，我真的很感激，也慶幸自己攤上了好岳父好岳母，不過這次你真的不方便回去，還是等咱家那邊公路修好了再回去吧！”

素芝：“那我也不能回王家洼，她姥姥見我沒回老泥灣會生氣的。”

秋旺想了想，“要不這么著吧，還是我回老泥灣看看爸媽吧！另外，不管咋著，反正也得繞道走，干脆我這次就借個摩托車回去，再繞遠點兒，在這難得的假期里，順便也去看看岳父岳母。”

素芝思量著：“可是，王家洼在北面，老泥灣在西北方向上，繞這么遠的路，你能行嘛？”

秋旺安慰道：“沒事，王家洼比老泥灣近點兒，我上午先去王家洼，在她姥姥家吃完中午飯，下午再從那兒去老泥灣不就行了。”

這天午飯后，秋老太太睡了一覺兒，醒來閑暇沒事，正在院子里轉悠。

院門‘咣當’一聲，被打推開了，而后一陣摩托車的聲響，隨即一個人騎著車進了院子。

秋老太太定睛一看，原來是秋旺風塵仆仆地回來了。

秋老太太驚喜道：“旺兒，是你回來了！媽差點兒沒認出來，呦！這摩托車可真帶勁兒，是你自己的嗎？”

秋旺下了摩托笑道：“媽，兒子可沒本事買，是借別人的。”

“咱這邊修路呢，你還能騎車？”

“媽，我是繞道回來的，我爸呢？”

“到山上看地去了，旺兒，你是順哪兒繞回來的？”

“從北邊，我上午就從家走了，中午在王家洼我岳父岳母家吃的飯。”

秋老太太一聽，心里覺得很不高興。

秋旺也沒在意，從車后坐上把帶的蘋果拿了下來，“媽，這是我們單位‘五一’搞的福利，本來我和素芝一人分一件，在家時給楚文留了幾個，去我岳父家留了一少半兒，剩下的就全給您拿回來了。”

“是嘛！快拿屋去打開看看，啥樣的？”

“哎！”秋旺把蘋果搬到了屋里，放了地上，“媽，這蘋果好著呢！要不，我就不給您往回拿了，你看！”

秋旺隨說著也就打開了裝蘋果紙箱子。

“啊？”秋旺與秋老太太同時驚訝了。

再看箱子里的蘋果，已經沒有幾個是好的了，多數都受了傷。

秋老太太俯身看了看，臉上的怒容云起，“我就說嘛！兒子有孝心，這媳婦就不一定有了，拿些爛蘋果給我送回來，你媽我沒吃過蘋果吧？”

“媽，這蘋果，素芝動也沒動過，都是我自己裝的。”秋旺解釋到。

秋老太太反問道：“那好的哪去了？難不成是你都給你老丈人家留下了吧？”

秋旺真是苦不堪言：“媽，我留蘋果時，都是一樣的，只是那會兒還沒壞的這么厲害。再說我岳父岳母說啥都不要，是我好說歹說才留了一少半。”

秋老太太用手點著秋旺：“你們真是昧了良心了，怪不得把日子過那樣，沒有好心還有好報嗎？”

秋旺：“媽，您說啥呢？這蘋果一定是在路上顛的，我在家走時都好好的。”

秋老太太：“哼！我看你是越來越不孝順我了，就知道想著你老丈人，老丈母娘。”

“媽！”秋旺無言以對。

秋老太太繼續說道：“再說了，你回來一趟就給我帶回來這幾個爛蘋果呀？”

秋旺緊忙又從衣兜里拿出了四百元錢遞給了秋老太太。

秋老太太數了數，“才四百呀？”

“媽，我們這個月還沒開支呢！這錢是我從單位借的。”

秋老太太斜眼兒看了看秋旺，把手里的錢抻出一張來遞了過去，“這個你拿回去吧！媽留三百就行了，媽不喜歡這‘四’字。”

這時秋正從外面回來了，秋老太太忙把手里的錢放了起來。

秋正進了屋笑著說道：“旺兒回來了？咋還在地上站著？快上炕歇歇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