陰身走了，趙陰陽把趙大明從藏尸室里放出來，他已近凍得半死。趙陰陽要大明等西安第444路夜里23點那班公交。趙大明打聽了一下，從來都沒聽說過這路公交，趙陰陽說沒人聽說過就對了，這又不是給活人坐的。

“沒有這路公交，您讓我去哪找啊！”趙大明欲哭無淚。趙陰陽說遇到你活該我倒霉，好人做到底，還是我帶你去。他與工友換了班，騎著電動車載趙大明沿著三兆路往西行駛，一直到了郊外，趙大明看到一處偏僻荒涼的公交站臺，“就這？”

趙陰陽點點頭，這站臺年深日久應是已經廢棄了，座椅上布滿了灰塵，兩塊報站牌也生了銹，字跡根本看不清楚。到了晚上偏偏沒有路燈，趙大明來時帶了手電筒，借著燈光看到報站牌上的數字：開頭是一個4，中間那位銹掉了，末尾一位也是4，還真是444？趙大明將信將疑。

趙陰陽給他一副熏了安魂香的口罩，交代他等那公交車停下時，一定要從后門上，從后門下。后門是專為找尋親人靈魂的活人準備的。從前門上車的人，都是附近剛剛死亡火化后的靈魂，他們要坐23點這班公交在在人世間轉一轉，看看生前的世界。在車里，亡人的靈魂是不會說話的，活人更不能說話，否則你就下不來了！

趙大明聽得腿肚子直打哆嗦。趙陰陽罵他沒出息，你以為真如電影里那般人死了就成鬼啊！那些都是善良人的亡魂，你最親的人你怕什么？趙陰陽說他該走了，交代他在凌晨零點前一定要下車，不然他可真下不來了。

趙大明忐忑不安等著444路公交，他打了個盹，卻聽到旁邊有聲響。打開手電筒照過去，站臺多了一七十歲老頭，還有一個老太太，都穿著送老衣裳，他們沒有戴口罩，面對面靜靜站著，打著一些手勢。

他們是死人！趙大明心口一寒，想撒腿跑，又惦記死去的娘，終于咬咬牙挺住了。那倆死人看了他一眼，繼續用手勢交流。此時又走來一帶口罩的男子，這是活人！趙大明一陣欣喜，對他倍感親切。男子也看見他了，兩人點點頭，并肩站在一起。

“請問你是？”趙大明想跟他套套近乎，男子朝他擺擺手。他立馬想起趙陰陽交代的，千萬不準說話。時間已是晚上十點四十分，還有二十分鐘那班載著亡魂的公交車就來了，趙大明心里緊張害怕，卻又充滿期待。

畢竟是他親娘啊！想起自己的娘，趙大明眼淚汪汪的。旁邊那男子也在傷心，這種陰陽交錯下的生離死別，其中滋味也只有他們自己明白。

遠處傳來汽車輪子的聲音，趙大明看見兩束亮光越來越近，一輛藍色大巴穩穩停在站臺前。

兩個死人默默從前門上車，趙大明尾隨那男子從后門上去。這車廂空間很大，六十多個位子只坐了三分之一。剛剛上車那男子在和一年輕女人抱在一起，滿臉淚光傷心欲絕，那女人沒戴口罩，面容蒼白毫無血色，趙大明猜她應是男人亡妻。其余人都是一對一對的，或牽手，或對望，或打著手語，或在對方手心上寫字。唯獨他沒有找見自己的母親。