朱顏涼亭，荷塘月色，石越和石洛伊邀月對飲。

許久，石越仰頭望月，悠遠而道：“突然約為父喝酒，是不是有什么事情找我。”

“還是什么都瞞不過父親。”石洛伊放下酒杯道。

“若是為海煞的事，洛伊你就不要開口了，我不會動搖的。”

“那父親有沒有想過，若是你不松口，可能會引發更大的危機，讓賊子有機可乘。”

石越聞言后，并沒有立刻回答，依舊深深的看著天上的新月，緩緩起身，周至涼亭邊沿，這才道：“可要我放過一個十惡不赦的大罪人，我實在做不到，縱使他改過自新，但犯過的罪永遠也洗脫不了，他必須為之付出代價。”

“父親您說得沒錯，沒有人能抹去他犯下的錯，但若因為他一個人的錯而讓更多人受此牽連，那是不是得不償失呢？”

石洛伊靜靜看著自己父親，見父親還是不愿說話，又繼續道：“一個是邊疆統帥，掌管全國三分之二的軍隊，一個是西南軍統領，整個南夷盡在掌握中，這兩個人哪一個出事，我想都不是父親愿意看到的吧。”

石越淡然一笑，自己的心事盡被自己的兒子猜得淋漓盡致，多少有點感嘆，“你越來越了解為父了，為父確實不愿看到他們有何閃失，尤其是云飛揚，本就于心不忍，為了江山社稷，為父卻親手將她推至風口浪尖之上。”

“父親又何必對過去的事耿耿于懷呢，當時你也是迫于無奈才答應皇上演那出戲的，不是嗎？”石洛伊小心勸慰，他一直清楚自己的父親很是介意當年讓云飛揚領兵出戰的事，幸好云飛揚命大，僥幸活下來了，還大勝而歸。

石越收回目光，然后哀傷的看向石洛伊，深沉道：“你不會明白的。”

“我是不明白，我更不明白父親您在堅持什么，這是正義嗎？”

“正邪不兩立，是你們沒有劃清立場。”

“孩兒倒是覺得是父親不愿承認海煞真的已經脫胎換骨。”“哦，是嗎？”石越此時更覺可笑，一直以為自己兒子只是一個不管世事的貴公子，卻不想能如此透徹。

“在孩兒眼里，父親就是這般固執，雖為正義，但實為不信任，或許這個世界上你只相信你自己。”石洛伊認真的說著，從小和父親在一起的日子并不多，像今天這般把歡暢飲更是少之又少，可身為人子又不怎么會不了解自己的父親。

石越越發有些苦笑，浮沉半生，又有誰信得過，曾經石家何嘗不是光耀門楣，功高蓋主，但最終的結局還不是兔死狗烹，鳥盡弓藏，“你知道為什么為父如此固執己見，不愿放過海煞嗎？”

“我知道。”石洛伊心疼的看著自己父親，多少年過去，他還依稀的記得當年石太后提起過的石家，淡淡道：“當年，父親是太后娘娘從刀口上救下來的，也是石家唯一幸存的男丁，您身上背負著一個家族的使命，所以你絕不能讓別人有任何機會抹黑你，更不愿讓石家丟臉，讓太后娘娘無顏。”

石越認同的點點頭，“你說的不錯，我不能再讓別人抹黑石家，說我石越徇私枉法。”

“可父親真的問心無愧嗎？”

說完，石洛伊期盼的看著石越，而石越卻默不作聲，靜靜閉上眼睛。

許久，石洛伊愈發有些心慌，以為自己父親都已經不愿理會自己的時候，石越卻突然道：“你們去做吧，我不會阻擾的。”

石洛伊聞言，又驚又喜，馬上道：“那我先替他們謝過父親。”

石越微微搖頭，不再說什么，便提步離開了涼亭，慢慢沒入夜色中。

石洛伊看著遠走的父親，興奮的朝另一個方向走去……

紅袖、邢浩然、鄭弈儒還有蕭睿賢和邢楚明靜靜地在邢府大廳等待消息，蕭毓敏淡雅羅裙，秀發輕綰，帶著茶點緩緩走了進來，看著愁眉不展的幾人，小聲勸道：“別太擔心了，怎么晚了吃點東西再等吧。”

紅袖對著許久未見的蕭毓敏微微一笑，“你早點去休息吧，別太累了。”

蕭毓敏溫柔的搖搖頭，“我不累，我陪你們一起等。”

紅袖知道坳不過這外柔內剛的妹妹，便不再說什么，讓她留下來一起等。

忽的幾人都感覺到急促的腳步身，一同向門外看去，只見石洛伊匆匆趕來，看著他眼神中興奮，便知他已說服了石越。

能得到了石越的首肯，幾人放下心中的大石，似乎就離成功又更近了一步。

“既然石大人同意了我們，不會加以阻擾，那我們接下來就是應該想辦法給秦叔脫罪了。”邢浩然最先說道。

“不錯，但是秦叔的罪證太多，我們怎么洗脫也洗脫不了啊。”鄭弈儒擔心的說道，畢竟海煞曾經的罪惡滔天的江洋大盜，吏部有太多關于海煞犯罪的鐵證了。

紅袖深思片刻，十分冷靜地看向邢楚明，道：“邢老將軍，可否告訴我們當年你們是怎么幫海煞等人躲過朝廷的追捕并改頭換面，隱姓埋名的？”

邢楚明看了一眼紅袖，嘆息一聲，哀聲道：“早已今時不同往日了，當年是在軍隊中，自然是我們說什么就是什么。”

紅袖微微點頭，也有些認同，“其實，我是希望我們可以利用當年海煞已死的消息來證明現在牢中的是秦廣而非海煞。”“可是當年，我們未雨綢繆，知道紙是包不住火，早晚會被揭發，所以說是海煞重傷離開，不死即傷，這樣一來海煞等人不再被朝廷追殺，即使被揭發，也早已和我們撇清關系。”

“你們確實想得很周到。”蕭睿賢亦覺得他們做事天衣無縫，自己恐有所不及。

“那我們就順勢而行，讓重傷的海煞再現人間。”紅袖慎重而道，瞬間就似運籌帷幄，了然于胸。

“你們來不及了。”

“為什么？”看著從廳外緩緩走進來的蓮兒，紅袖不解的問到。

“因為皇上已經下令，海煞明日午時問斬于午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