驪姬再次醒來已是一個深夜，月色如水，祭音趴在一邊，似乎睡著了。驪姬起身，看著陌生的四周，又看看渾身是傷的自己，這是什么地方呢？她看祭音睡得那樣香，便悄悄下了塌，走了出去，外面的月光比屋里的還好，可是又那樣冷清，她獨自走在月光里，在陌生的庭院里新奇的瞧著，這不是虎祁宮，可是會是哪里呢？

她走出庭院，又往外走了走，院子里那樣的靜，似乎沒有人，驪姬抱緊了雙臂，才記起出來時沒有多加件衣服。忽然墻外響起一陣咳嗽，這聲音陌生又熟悉，驪姬不由問道：“誰在那里？”墻外愣了一秒，才試探問道：“是驪姬嗎？”驪姬遲疑道：“你是？”墻外的聲音變得暖暖的：“荀息。”她心中一陣狂喜，平緩了心緒才問道：“這是什么地方？你怎么在這里？”荀息道：“這里是曲沃城，我受了些小傷，所以也滯留在此。”驪姬聞說，又問道：“申生怎么樣了？”見她不問大王，他心里有些怪異，仍然答道：“申生公子受了些傷，不過也無大礙，已經隨大王回國了。”

驪姬聽到這里，自然明白事情的始末，想必大王得了救，那些作亂的公子死期將至了吧。她又問道：“公子謙呢？”荀息愣了一會：“他？他自然得到大王的厚待了吧，這次可真是功不可沒呢！”兩人一時沉默，驪姬滿腔的心事，卻又不知道該說什么，荀息就在墻外沉默著，許久，驪姬問道：“你還在嗎？”荀息的聲音變得疏離起來：“在。”驪姬猶豫了好久，還是問道：“那日我要你帶我走，你為什么不答應？”沒有想到她會問的這樣直接，他一時語塞，這件事，他何嘗不后悔呢？驪姬等不到他回答，只好又問道：“現在呢？你還愿意帶我走嗎？”荀息又咳嗽起來，咳了好一陣子，才慢慢道：“你懷孕了。”驪姬鼻頭一酸，幾乎要哭出來，可她緊緊咬住牙，故意笑道：“是啊，想來，想來，很快就要為人母了。”聽來她笑得勉強，他心中微澀，卻又笑道：“恭喜你。”驪姬還想說什么，卻再也不能說下去了，她知道，他心里沒有她一席之地的，又何苦那樣糾纏呢？他的心異樣的疼起來，他知道拒絕她她會多么傷心，可他更知道長痛不如短痛，他們之間注定是個不可能，他為人臣子，有的事他不會做也做不來，為了她，她更不能做。

他強笑了一下：“今晚的月色很好，不過太冷了些，驪姬請回吧。”驪姬聽到這句話，心還是酸了一下，默默道：“你也回去吧。”墻里墻外傳來了一陣陣腳步聲，兩人仔細聽著，感到對方都走遠了，卻長長的嘆起氣來，抬頭看去，那月亮更冷了。驪姬的心和那月亮一樣，再也沒有了溫度。

少姬宜家桑柔都留在了曲沃，三人都受了驚嚇，宜家尤甚，大王許她們留下來，也希望能陪著驪姬。他走的時候，驪姬還在沉睡，自從他知道這個女人不喜歡他之后，他心里一直空空的，似乎少了些什么，卻又說不出來，良久他嘆了口氣，吩咐道：“驪姬醒來了，告訴她，寡人心里一直記掛著她，讓她好好養病。”他不知道就是因為這句話，驪姬又遭受了一場無妄之災。

第二日清早，祭音醒來時，驪姬還睡著，祭音輕手輕腳退出去，洗漱畢，正想進來瞧瞧，外面卻來了個婢女：“疾醫請人去端藥。”祭音本想打發女婢去取，又不放心，看看驪姬未醒，只好自己去了。祭音走了不久，驪姬就醒了，看看四周無人就自己起來，正想叫人，外面進來個女婢，端來一碗藥：“請驪姬進藥。”驪姬接過藥，問道：“祭音呢？”女婢回答道：“不知。”驪姬將藥喝了，那藥真苦，驪姬皺緊了眉頭，把碗遞給那女婢，厭倦道：“下去吧。”她攔鏡自視，只覺似乎瘦了些，這樣想著，挽起青絲，自己洗漱。想起昨夜的事，心中說不出的壓抑，只覺得怎樣也不好，墻外那人現在在做什么呢？他也受了傷，什么時候才歸去呢？

沐完面后，祭音才從外面進來，看見驪姬醒了好生開心：“總算醒了！”一面遞過藥來：“快吃藥吧，吃完藥好進食！”驪姬一怔：“我剛剛吃過啊！”說著說著，她感到一陣不適，那碗藥！她心內不安起來。祭音看她臉色大變，問道：“怎么了？”驪姬捂住小腹：“好痛！”她說著，額上的汗珠一顆一顆滾下來，祭音的藥碗落在地上：“肚子？”她也有了不好的預感，沖著屋外喊道：“叫疾醫！快！”她回過頭時，就看見血從驪姬的身下流出來，驪姬驚恐的看著那血，渾身顫抖起來，祭音止不住的跟著抖起來：“這，這??????”她聽說過，那些墮了胎的女人就是這樣的，難道，驪姬的孩子？驪姬的臉慘白，祭音感覺自己腿也軟了，跑出門外：“快找疾醫！”少姬就在隔壁，聽祭音嘶啞的聲音，慌忙從屋里出來：“怎么了？”祭音不知道自己怎樣回答的，只見少姬飛快進屋，接著少姬的身子明顯歪了一下，她們姐姐都是初懂人事的少女，何曾見過這樣的場面，當時怔在原地，半餉才叫道：“姐姐！”驪姬的嘴唇也變成了白色，臉上不知是汗水還是眼淚，嘴里斷斷續續道：“孩子??????血???????”

疾醫趕來的時候驪姬的臉虛弱的如同一張紙，把過脈后也怔了半餉：“這，這，在下明明開的是保胎藥，可，可??????”驪姬恨恨道：“孩子呢？”疾醫吞吞吐吐半天：“這個，這個，孩子已經打掉了??????”驪姬癱在榻上，淚水簌簌落下。少姬看著祭音：“怎么回事？”祭音搖頭：“女婢，不知，不知啊！”驪姬哭了一會，漸漸平靜下來，望著少姬：“還用問嗎？有人害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