后半夜，暴雨依然下著。

“你……你是……啊！”燈籠和油紙傘一起掉落在地上，巡夜的家丁臉色青白雙眼瞪得仿佛馬上就要呲裂一般，一屁股跌倒在石板道上。

天空上電閃雷鳴風雨交加，只見一個女人身披草席光著腳，披頭散發的站在雨里，一個驚雷劈過將她的臉映得白的有些不正常，幾縷黑發濕漉漉的粘在臉上，頭頂的大雨不斷的順著發梢向下流淌。

沒錯，他沒有眼花——站在他面前的正是九天前死去被草席裹尸丟去亂墳崗的玄家四小姐，玄羽凜！

“鬼……鬼呀！”回過神來的家丁不斷地蹬著地向后挪，在泥濘中連滾帶爬的逃命。

暴雨的聲音掩蓋了所有的聲響，玄羽凜幾步便追上了嚇得渾身癱軟的家丁。

“嗞”又一道閃電劃破夜空玄羽凜微微俯身，沖家丁一咧嘴，露出一排整齊完好的玉牙，在閃電下有些白森森的驚悚。

家丁哀叫一聲，昏了過去。

撇下昏過去的家丁，玄羽凜繼續向前走。

說來也諷刺——身為二品官員家的小姐，沒丫鬟睡柴房不說，除了原先身上的那件之外，連件換洗的衣服都沒有。

當真是連個丫鬟都不如！

玄羽凜決定去玄雅琳房里——這些年她帶頭奪走了她多少東西，不拿回來怎么行？

推開門，一股冷風夾雜這冰冷的雨絲，正在床上熟睡的玄雅琳裹了裹被子翻了個身，不一會便醒了。

“嗯？……怎么回事……”玄雅琳睡眼惺忪的爬起來，嘟囔著。

“醒了？”玄羽凜幽幽道，“你……你是……”玄雅琳抬頭一看，頓時睡意全無。“噢？看來姐姐是不記得妹妹我了。”玄羽凜不緊不慢聲音輕柔，但在此時卻顯得有幾分鬼魅，她伸出濕冷的手摸上了玄雅琳萬分驚恐的已經扭曲了的臉，她明顯地感受到玄雅琳在顫抖。

玄羽凜發梢上的水一滴一滴的滴在玄雅琳手上和身上。

“你……你不是死了嗎？”玄雅琳嗓音發澀帶著哭腔，玄羽凜身上的草席發出的潮濕腐朽的氣味在兩人之間彌漫。“你都死了九天了！……還回來做什么？”玄雅琳哭道

“姐姐，你也見到了，妹妹我只有一張草席呀……亂墳崗太冷了，比柴房還冷，所以我就回來了。”“你……你到底想怎樣？”此時的玄雅琳往日的威風霸蠻消失的無影無蹤。

“我求求你回去吧！回去吧！”玄雅琳縮成了一團。

玄羽凜唇角上揚——你平日里做那么多虧心事時，怎么就沒想到半夜會有鬼敲門呢？

“姐姐，羽凜好冷……”玄羽凜作勢要往被子里鉆，玄雅琳兩眼一翻，一聲不吭的昏了過去。

玄羽凜關好門，點上燈，來到巨大的紅木衣柜前。

一打開，里面各式各樣名貴的料子制成的衣服鞋子應有盡有。，玄羽凜迅速擦干身體從中取出一件勉強合身的穿上，又挑了幾件款式較為普通平日里玄雅琳不常穿的恐怕已經壓箱底忘記了存在的衣服和首飾打包好后，找了一把看起來較為結實的傘。

一切都整理好后玄羽凜特意留下了草席，輕手輕腳的離開了。

天亮了，玄羽凜像一個普通人家的女子一般走在大街上，沐浴著六年來第一次的玄府外的陽光，沒有嬸娘嬸娘和姐姐們丑惡的嘴臉和刺耳的使喚叫罵侮辱聲，沒有那班狗仗人勢的奴才的冷眼擠兌，沒有渾身的傷痛累累，一身清爽的走在大街上。

“好久沒有這么舒服過了！”玄羽凜深深的吸一口新鮮的空氣，在越來越熱鬧的大街上逛了起來。

日近晌午，玄羽凜已將帶出來的衣服和首飾典當了些銀子，置了幾件合身款式素淡的衣服換上后，便進了一家茶樓。

“小姐里邊請，要點什么？”店小二招呼道，玄羽凜坐下，點了一壺茶，一份小點心。

“唉唉，聽說了沒有？昨天夜里，玄府鬧鬼了！說是那個生來臉上就有這么大塊疤，腦子傻了十天前又害瘋病死了的啞巴四小姐回來了……今兒個一早就見他們府上請了道士來作法！那門前地上的黑狗血和雞血撒的呦！嘖嘖……”不遠處的一桌人比劃著，議論紛紛。

害瘋病死的？這理由編的好啊！這群婆娘還是真會造謠！

玄羽凜喝了口茶，靜靜地聽著那桌人的話。

“不過，聽府里的下人說，四小姐死后沒有棺材，也沒有下葬，直接拋到了亂墳崗上……唉，對了，前兩天不是聽獵戶說亂墳崗上起火了嗎？嘖嘖……那么陰寒的一塊地方都能起火……真是作孽！搞不好是四小姐的冤魂成了厲鬼……”“我還聽說今早，裹尸的草席……就掉在玄家大小姐的房里呢！那大小姐好像是被嚇的不輕……”

玄羽凜抿唇淺淺一笑——沒錯，她已經死過一次了，上輩子的血債是該算清討回來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