影四看向影五，眼中射出詢問的光芒。

影五覺得時間仿佛靜止了，他默默地看著眼前的二長老，這個一直以自己為傲的老師。

影四又緩緩說道：“老五，老師相信你一定是有自己的理由，你可以不說，但是你必須時刻記得，你是神殿的人，無論做什么，一定要先考慮到神殿。”

看著老師對自己的無私信任，影五的心沉甸甸的，他在心中暗暗地說：“老師，無論如何，我都會守護你，守護神殿。”

影四緩緩說道：“關于黑暗魔法師的資料，即使是在魔書閣二樓，你也是找不到的。在二樓，只有黑暗大戰的魔法書籍。”

影五愕然：“老師，你曾經上過魔書閣二樓？”

影四點頭，回答說：“是，有三十年了吧。那時我年輕氣盛，相信魔書閣二樓有增強我魔法力的另類方法。我說服殿主，得到他的批示，在天眼的監督之下，上了魔書閣二樓。”……

三十年前，“蹬蹬蹬”的聲音中，影四穿過眾書靈的好奇眼神，進入最里面的樓梯，上了魔書閣的二樓。

樓梯的臺階很少，影四很快就上到了盡頭，可是他卻沒有看到門，他的面前是一堵墻，一堵用一整塊魔法石做成的墻，呈古樸的純黑色，威嚴又有些壓抑。

影四拿出章天下的批示。批示上畫的是章天下的臉，這張臉對視著影四，張開嘴巴說：“影四，在魔書閣二樓看到的聽到的，都應該是你埋藏在哪心底的秘密，你不要告訴任何人。”

影四對著章天下的臉，點點頭。批示上章天下也合了合眼，表示點頭。下一刻，批示飛起，直直地沖向墻壁。墻壁很堅硬，可是這張紙卻輕易地從墻壁上穿過，鉆出一條縫隙，隨即一道光從天堂十九層射來，那是天眼的監視。

在天眼的監視下，墻壁上的縫隙擴大成一個門洞，僅容一人通過。影四進入門洞，墻壁又恢復原狀，黑色古樸，威嚴壓抑。

“一會兒，你自己用魔法地圖出去。”影四的耳邊傳來一陣聲音，然后就聽到“嘎嘣嘎嘣”咬牙的聲音。影四聞聲望去，見殿主的批示正被一本厚厚的書咬住一角，從那本書里伸出兩條細細長長的手臂，將章天下的臉緊緊按住，書靈的腦袋從封面上“暗”字的右側冒出，頭發、眉毛、胡子絞在一起，幾乎遮住了整個臉龐。書靈獰笑著，將按在手中的臉撕咬了一半，開懷地嚼著，聲音清脆，足見牙口倍好。

等影四反應過來，批示上章天下的臉已經是所剩不多了，僅還余一個鼻子在紙上聳動，不知是在呼吸還是因為疼痛感。書靈小心翼翼地將這一點美食珍藏起來，等待以后慢慢品嘗。書靈翻開書，將批示折疊幾下夾進去，合上書拍了拍，又舔舔自己的手指，然后才看向在邊上的影四。影四突然覺得自己不顧反對堅持上二樓是個錯誤的選擇，他回頭，門又找不到了。

書靈把自己的身體全部從書中拽出來，斜坐在書上，沙啞的聲音問道：“你是想看黑暗大戰嗎？”

影四搖搖頭，說：“我只想找增加魔法力的方法。”

“那你來錯了地方，這里除了黑暗大戰，其余的什么也沒有。”書靈冷笑著。

影四取出魔法地圖，準備離開，又聽到書靈說：“難道你就不想了解一下黑暗大戰嗎？這可是你一生中唯一能清晰了解那場大戰的機會。”

影四沉默了一會，然后點點頭，問道：“那么，你能告訴我多少？”

“年輕人，不是我能告訴你多少，而是你自己能看多少。”書靈的須發垂得極長，他接著說，“看你的魔法承受能力和心臟承受能力。”

“啊？”影四懷著疑惑，將厚厚的魔法書籍翻開來，他的眼睛盯住了第一頁，很突兀的，一道黑色的光從書籍中刺出，在他毫無防備下刺進他的眼。影四靜止住了，連眼睛都一眨不眨，魔法書卻一頁一頁地自動翻過……

“老師，你到底在《黑暗大戰》中看到了什么？”影五看著仿佛又靜止住了的師父，喊醒了他。

影四幽幽嘆道：“我不是我。”他又看向學生，露出憐憫眼神，哀嘆道，“你不是你。”

影五不解，影四又說道：“那本書記錄的是一方時空，是黑暗大戰發生的那段時空。在那里，我唯一的感覺就是‘失去我’。”

當影四打開書籍的時候，他就已經到了黑暗大戰的戰場。在他到達黑暗大戰的戰場的那一刻，影四就已經不是影四了。有一個聲音在影四心頭說，“去，殺了影三。”影四沒有思考，心中唯有一念：殺殺殺！影四拼命殺了影三后，心頭又有聲音說：“殺了影二。”影四就又拼命殺了影二。影四一直沒有停下，他不知道自己殺了多少人，不知道自己殺了多長時間，直到他力量耗盡，直到他最后一次殺死影一。影一臨死時看著影四說：“你不是你。”影四心底的聲音也說：“外來人，你留下吧！”影四有些明白，又有些糊涂，影一用盡最后的一絲魔力一把把他推走。

影四覺得自己的眼睛一下子睜開了，但是他的眼睛剛才明明就是睜著的啊！在他面前的魔法書已經合上，長胡子的小人坐在書上，腿還一搖一搖的，正似笑非笑地盯著他。

影四收起了回憶，對著影五說：“黑暗魔法師最黑暗的地方，就再于他能利用靈魂魔法，改變一個人的靈魂，把這個人變為一具行尸走肉，沒有感情，不懼生死，只聽從他的命令。”

影五想起在蟒林，石厚大喝一聲：“靈魂，奴化，”就輕易地控制住一條活了八千年的十六翼蟒，如果石厚魔法力更加高深，又有了爭強之心，將蟒林中所有的蟒蛇都變成他的奴仆，那也真是難以對付的，除非自己用那一招，當年在滄海悟出的一招，從而使自己離開滄海的那一招，若是用了那一招，那么就會有八成的把握吧？

影四又說道：“如果一個黑暗魔法師奴化出專屬于自己的軍團，并讓他們潛伏進自己原先的門派進行挑撥，暗殺，人們還都根本發現不了，你想我們的魔法世界會成為什么模樣？”

“人們會互相猜疑，爭斗會頻繁出現，社會會混亂不堪，邪惡會主宰世界。”影五沉聲回答，聲音有點哀傷。

影四接著說下去：“對，所以黑暗魔法師成為我們神殿的必誅對象。黑暗大戰后，我們神殿乃至整個魔法世界都傷亡慘重，修養生息近二百年才又逐漸興盛起來。”

“黑暗魔法師能引起世界大戰，把魔法世界搞得民不聊生！”影五嘆道。

“每個人都不是自己，被殺的死不瞑目，殺人的自責悔恨可又開始新的殺戮。迷失的人做著身不由己的事，這才是真正的黑暗。”影四總結說。

兩人稍稍有一陣無語。盡管夏日的太陽很火熱，但是照在議事堂里的光，卻有一絲透骨的寒意，冰在他們的心底，無法捂熱。

影四又說：“殿主在天眼發現了黑暗魔法師的存在，這絕對是第二次大戰的開啟。這個黑暗魔法師又嗜殺成性，已經滅了青云門滿門，共九百三十四人。”

這句話在影五心中掀起巨浪，“滅門？九百三十四人？黑暗魔法師？石厚？”一個個場景在他腦中翻滾，他相信魔器天眼，可相識二天的石厚，那個有著嬰孩般無邪眼睛的人，不應該是好殺之人吧！影五看著老師，苦澀地又問：“您說，殿主親眼看到，黑暗魔法師已殺了很多人？”

“是的。”影四說，“殿主已經去作準備了，此次準備發出誅擊令！”

“誅擊令？”影五驚道。

行門處，影五的身影出現在賈春等人的視線里，他直直地走進，就要穿過那十頂帳篷。

柯男出來，擋到影五面前，禮貌地問道：“影先生，你這是要去哪里？”

影五面無表情地看著柯男的三根山羊須，反問道：“無主之城有些放肆了吧，竟然管到神殿的地頭上。你們是想要開戰嗎？”

柯男一笑，道：“神殿是我們整個魔法世界的守護者，任何人都不會想和神殿為敵，我想這一點影先生最是心知肚明。”

影五心中驕傲極了，可是他又聽得柯男說道：“可是神殿自恃己大，不守護魔法世界的子民。神殿殿主章天下更是欺騙子民長達十年之久。”影五冷冷聽柯男說話，心中暗暗罵道：“卑劣小人，就會誣陷我們神殿。”

柯男又冷笑一聲，他的聲音大了起來，“章天下躲在神殿不出來，是不敢承擔自己所犯的錯誤吧？章天下就是個自私的偽君子！神殿就是個藏污納垢，欺瞞公民的污濁地！”

影五本不想和眼前這個連名字也不知道的家伙一般見識，可是這個人卻越說越放肆，連神殿和殿主全都攻擊了，他怒火一下燒了起來，喝道：“你放肆！”“影，反，”影五隔空抓著柯男映在地上的手的影子，朝柯男影子上的臉狠狠拍去。

柯男仍在起勁地嘲諷，可突然他的右手不受控制地，向自己的臉扇去，傳出“啪”的一聲響，五指印在他的臉上別具一番風采。柯男雙眼冒火，他叫道：“你敢如此羞辱我？”“音，刃，”柯男的“殺”字屬引長叫，延續不斷，“殺”字由片片利刃寫成，四面八方將影五包圍，準備將影五射成一個刺猬。

影五嘴角掛著冷笑，“影，反”，利刃投在地上的影子轉了個頭，向柯男飛了過去。空中柯男使出的音刃不再攻擊影五，反向自己攻來。好一招反客為主，好一個以其人之道還治其人之身。

柯男的聲音戛然而止，他的臉上露出驚慌，看著圍攻自己的音刃，他清楚地知道那一柄一柄的威力。

“音，逝，”賈春的音魔法從帳篷里飛出，以比柯男的音刃快幾倍的速度，擋在柯男身前。返回攻向柯男自己的音刃破碎開來，化為一個個彎彎月亮，飛向空中，消逝無蹤，消融于這片天地。

柯男回首望去，只見賈春掀起簾子，從帳篷中踱步出來，一步一步走到他身邊。“隊長！”柯男抱拳，往后稍退了一步，“屬下給無主之城丟了臉，甘愿受罰！”

賈春抬手打斷柯男的話，眼睛一直看著影五，說道：“此事不怪你，而是神殿的人果真狂妄，自由殘害魔法公民，欺凌眾生，草菅人命。是吧，影先生？”

影五說：“無主之城任意詆毀別人，怕不是君子所為吧？”

賈春笑道：“等到章天下在全天下人面前向我們無主之城正式道歉的時候，影先生再判斷賈某的話是不是在詆毀，賈某相信，到那時，影先生也會為今天的行為向我和柯男說聲‘對不起’的。”

影五說：“那就到時候再說吧！”他不再理會兩人，徑直離去了。

影五穿過十頂帳篷，走了。柯男說：“隊長，不留下影五嗎？”

“噢，你有什么好的建議，可以留下影五？”賈春看著影五的背影，一直沒有轉頭。

柯男低低地說道：“散法陣。”

“這里畢竟是神殿的鎖天陣籠罩的范圍，而且還有傳說中的滅天陣，能不使用殺招就盡量不要使用。”賈春分析道，“而且，影五他真的能逃開我們的監視嗎？別忘了，我們七年前可是捕捉了一只靈獸。”

柯男瞪大了眼，說：“慧骃？”

“對，慧骃。”賈春說道。

柯男嘆道：“想那慧骃，我們全城上下用盡方法都難以將它馴服，半年前一個不會使用魔法的女子偶爾路過我們無主之城，慧骃竟和她十分投緣，非得膩著她。城主只好誠心請那女子住下，就住在城主府旁邊的錦苑，慧骃如今也在那里。”

“只要知道那人的模樣，慧骃就能帶我們找到他發，無論他身在何處。”賈春說，“柯男，你去讓小愣畫出影五的相貌，一定要畫得栩栩如生。我去向城主借慧骃和那個奇特的女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