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6章 才子佳人
- 曼珠沙華之桃夭
- eiva5
- 5535字
- 2011-11-08 11:44:54
輕輕吁出口氣,看來,這關算是過了。因腿受了傷。我還不便下床。披衣坐起,那蘭兒已將蜜餞取回。偌大的一個房間只有我跟蘭兒,顯得略微冷清。“蘭兒,你陪我聊聊天吧,怪悶的。”我友善的對她笑笑,她回以明媚笑顏“小姐小知道什么盡管問,蘭兒一定知無不言,言無不盡。”果然是個聰明率真的小姑娘。如此看來子安這主子應該是個寬待下人的好主子,倒是可以考慮傷好后請求他好心收留,在他府上某個差事。至少也可以有個安身立命之所。這探得回去的法子,大概一時半會的也是辦不到的。這樣想來,對蘭兒笑得更是親切。“蘭兒,你也坐下吧。我呢,也不是什么大戶人家的小姐。想來應該是長你兩歲,便托大讓你喚聲夭姐姐可好?”卻見她對我行了個禮“小姐可是折煞蘭兒了,蘭兒不敢。小姐可是想問我家老爺是何人?”她興奮非常,一臉崇拜。頓了頓。接著道:“我家老爺可是有名的才子,子安”說完微微側頭疑惑的看我一臉平靜。而后,一臉恍然的為我解圍,“蘭兒倒是把這給忘了。老爺囑咐過的,小姐并非大唐子民,要蘭兒多多未小姐解說下大唐風土人情的。”點了點頭,又自顧自的說道,“我們大唐有”王楊盧駱四杰“,老爺便是這四杰之一的“王”全然沒注意到我由尷尬轉為震驚的神色。剛說道王子安的時候,我只隱約覺得這名字似乎有點熟悉,卻一時半會的也想不起來。又見蘭兒等著我回應她。當一個人說起她的偶像,你卻茫茫然不知她在說些什么的時候,尷尬是可想而知的。最重要的是,這是交談大忌,會影響說話者的談話熱情。我還想從蘭兒口中套出我具體處于唐時哪個時期呢,自然不能消減她的談話熱情了。好在子安細致,竟事先吩咐過,我也就趁機敷衍過。原就想這子安必定身份不凡。畢竟,神醫,不是誰都請得動的。尤其那神醫還頗為自負,言行舉止皆不受禮儀所束縛。倒有幾分江湖習氣,不似尋常醫者。人以群聚,想來這樣的人斷然不會結交些庸俗之輩。卻不想竟是初唐四杰之一的王勃。王勃,字子安。生于公元649(650)卒于公元675(676)。這耳熟能詳的資料我若再記不起,直接找塊豆腐撞死好了。
見我終于有了激動神色,蘭兒這才眉開眼笑“小姐,我家老爺可是才華橫溢,學富五車哦。”那神色閃爍間,有幾分不甚明了的曖昧于其中。想來丫鬟仰慕主子也不是什么稀奇事。我只裝作不曾發覺,賠笑點頭。子安這才子之名是不容置疑的。也早已流芳百世,名垂青史。說我還能心如止水,波瀾不驚。那是騙人的。正想借機小小八卦下,卻不禁呆住。據歷史記載,這位才子可是名副其實的英年早逝啊。方才見他容貌已逼近而立之年,我在此刻尋求庇護是否是明智之舉?這樣一想,便沒了在這問題上深入下去的興致。還是不要了解他太多的好。畢竟,我什么都不能做。來到這個時空只是一場意外,我也無意,去改變歷史。略微沉思下,問道:“最近可又什么盛大的事情么?”記得這時間段應該有好幾件舉國盛事才對。這樣我也好確認確切年份。蘭兒卻是愣愣的看著我,并不言語。我疑惑的回望回去,難道我問得還不夠婉轉?只見她略微思索了一番后,最后一臉茫然“蘭兒不知,近時間內好像也沒什么大事發生。”沒有么?我按了按眉心。“小姐乏了吧,小姐還病著呢,快躺好歇息會,蘭兒就候在門外,有何事喚聲便可。”伺候著我躺好,行了個禮,便退下了。
蠶絲料的軟被,觸感舒適。熏香里大概也有安神靜氣的作用。我漸漸平息下內心的激動。沒什么大事發生么?那蘭兒應該沒有騙我,那么久是現在仍然是李弘坐東宮太子位。恩,可以確定的是現在應該是675年前。太子李弘,生于公元652年卒于公元675年。只是,看子安應該快到而立之年了,這期間除了太子李弘逝世應該還有幾件大事才對。哎,古人都過早娶妻生子,很難判斷出準確的年齡。問蘭兒,她大概也是不知的。輾轉反側,總不能安然入睡。
臥床靜養了整整一星期,那神醫終于被我糾結得同意我下床行走。我也想過不征得琉音同意自行活動。無奈蘭兒盯得死緊。認定神醫沒有吩咐便只能臥床靜養。差點沒悶得我抓狂。不過是腳扭傷罷了。居然被押著在床上躺了整整一個禮拜。就算扭傷稍微嚴重了那么一點點,那也不至于需要一星期不下床吧。分明是那個小氣巴拉的臭神醫惡整我。想到此,眼神也就兇狠起來。“嘖嘖,又是誰惹你了,這眼神那個叫兇狠。”只見他抱胸斜倚著窗扉涼涼說道“哪里像是大家口是端莊大方的小娘子,我看分明就是個藏起了爪子的母豹子。”我扯起嘴角,溫柔的笑道:“公子很閑?”“沒有,沒有的事,本公子還要治病救人忙得很。這是你今天的藥丸,溫水送服。”從窗口將一枚拇指大小的藥丸遞與我后,他便一個提氣,不見了蹤影。倒是惹得坐在桌邊幫我縫制衣服的蘭兒掩嘴一笑。“哼,算你走得快。”我踩著木屐,踢踢踏踏,懶散的走到桌前,隨手倒下一杯熱茶和著藥丸咽下。說來這琉音公子倒也不錯。除了第一次給我熬的藥因氣憤子安大清早挖他起床看診而借機戲弄我之外,往后那苦苦的湯藥全被他細心換成了藥丸。恩,以后少欺負他一點點好了,如此想著卻見到蘭兒手中的衣物已然成型。“蘭兒,你這手工可真精致啊,針腳走得均勻緊密,好一雙巧手。”我贊嘆道。養病實在閑得慌,想到貼身衣物的問題,借口穿習慣了家鄉的貼身里衣便描了衣樣裁好衣片央蘭兒幫我縫制。說來慚愧,我這服裝設計師,離了平車,手工差了蘭兒一大截。除了做了幾套綁帶式的內衣外,一時興起還設計了幾套舞衣,不想短短幾日蘭兒便完成大半。以后拉蘭兒來開個服裝工作室蠻好,心底的小算盤打得啪啪響。不知道這古時候的銀子會不會很好賺啊。“小姐,你在想什么啊,怎么笑得這么奇怪啊?”蘭兒疑惑的問。啊?奇怪,摸摸嘴角,沒流口水。還好,形象也沒損壞得太厲害。“什么叫笑得奇怪啊,本娘子這是笑得奸詐,聽過無奸不商沒,以后本娘子拐你私奔,我們去做奸商,賺大把大把的銀子好不好?小妞。”蘭兒一副見怪不怪的神情,直接忽略我的輕佻。好在我一早捏造了嘴角異族身份,現在才可以悠然的踩著改良版木屐,特立獨行。還順帶小小帶壞了琉音一把。時常見他好奇的穿著木屐飄然而過,姿態優雅。仿若一直以來,他便是如此穿著一樣,比我這個原創者還怡然自得。沒她優雅就沒她優雅吧,反正我喜歡穿這木屐是因為穿來有幾分穿人字拖的舒適。我實在穿不來拿繡花鞋。我沒啥形象的趴在桌邊,裙擺如花盛放,過臀的波浪長發亦隨裙擺散出弧度。單手撐著下巴,鬢角處有松散的碎發垂下,遮住大半個臉,百無聊賴的看著蘭兒飛針走線。“蘭兒,你可真漂亮啊,瓜子臉,水灣灣的電眼,明眸皓齒,笑起來還有兩甜甜酒窩,皮膚那么白,手又那么巧,還那么賢惠。在我們家鄉你這樣的美人可是很多公子哥賢妻的不二人選哦。可比我這樣貌不起揚的悍婦吃香。”蘭兒瞬間臉紅到耳朵根,不依的放下手中衣物“小姐,你又閑著拿蘭兒來尋開心,蘭兒可不依。再說小姐哪里是貌不其揚啊,小姐只是看來比較奇特,蘭兒有時候都不敢直視小姐,會勾魂。”我撲哧笑出聲,“還勾魂呢,咱就勾蘭兒你的魂了,來,跟夭娘我走吧。”斜著眼神看過去,還眨巴眨巴幾下。“好了,好了,不逗你了。我家蘭兒手巧,惹惱了蘭兒不給咱做衣服咱就該哭了。來喝杯茶歇息一下。”我隨手倒了杯水遞過去。她依然不敢接,我無奈的加了句“賞你的。”也不等蘭兒有什么反應,轉身走出門去。
已是深秋,庭院里,落木蕭蕭。院子不是很大,卻精致非常。慵懶的依靠著長廊邊的雕花柱子仰望片片落葉隨風飄零,眉間,漸漸也結起幾分愁緒。莫名其妙來到這時空,也不知道什么時候才能回去,還回不回得去。也不知道現在確切的年份,只知道如今正是王勃任虢州參軍時期。想來此地也是呆不長久的。輕柔的月光籠下,我怔怔的看著。“今人不見古時月,今月曾經照古人。”在另一個時空可又人陪我看這一輪明月?那個人是否會偶爾想起我,在怎樣的月光下?不禁搖頭笑笑,因為對于未來未知的恐懼,所以,一貫堅強的自己也變得軟弱起來么?其實,在離開他之前,自己,一直都是懦弱的呢。關于那個人,以后還是不要再想起的好。曾經,他寵我,疼我,視若珍寶;可曾經他也棄我如敝履。真正會當心我下落的,該是自小疼我的雙親吧。對于我的閃婚閃離,他們雖然苛責,更多的,卻是心疼我尚且懵懂,卻得承擔起一個母親的責任。寶貝若是在家里有雙親代為照顧,我也就可以安心了……。
“小姐,天涼了,還是多披件衣服吧。”卻是蘭兒擔心我的身體。仍是仰著頭,不愿她看到我眼底的淚意。“蘭兒你先去休息吧,我想自己隨便走走。”說完也不等她有所回應便徑自往長廊盡頭走去。有風迎面拂來,吹亂我滿腔心事。長發,于風中凌亂。滿院寂靜,只聽得我鞋底踏出的清脆的噠噠聲。
轉角,卻見有人在前方拉扯,也不知是在爭議什么,見到我,便不再啃聲。原來是子安與一陌生男子。我微微點頭,“老爺這么晚還沒休息啊。”語音略較平時沙啞,在這樣的氛圍下有幾分說不清道不明的韻味纏綿其中。引得子安頗為關懷的看著我,也令那原本無禮直勾勾打量著我的陌生男子,眸子暗沉下去。那眼神里也就多了幾分探究審視的意味。“老爺即是有事,夭娘便先行退下了。”微微低頭,轉身便走。我怕在呆下去會忍不住給那放肆的男人一個背摔。他的目光,太過猥瑣。只聽得身后子安輕聲交待幾句,便快步追了上來“夭娘暫且留步,可否請夭娘去后花園小飲幾杯?”“自當陪老爺痛飲一番以答謝老爺的。夭娘去備酒,還請老爺先行至后花園稍候片刻。”
晃晃悠悠踱到廚房,廚娘早已睡下。廚房唯有一盞孤燈,將這漫漫長夜,一寸一寸燃成灰。靜靜看著這孤燈以靜默姿態,無言的一寸一寸消逝。照琉音的意思,大概是我一身精氣血全失去了原本的循環再生機能,我不能過多是損耗自身精元。日日服用琉音特意為我研制的補氣養神的藥丸調養,也不過治標不治本。大概只有回到21世紀,我的病才有一線生機吧!也不知道那個跟子安糾纏的人是誰,面生得很。子安又有什么重要的事要如此深夜跟他商議呢?子安,比史書上記載的還要孤傲啊。那個眉目清明的男子,如此孤單,倔強。微微一嘆,算了,不要多想了,這是一盤已經知道結局的棋,我的身份,從頭到尾,都是觀棋者。
廚房空間并不是特別大,房梁上掛了幾個竹籃,籃里是新鮮的蔬果。腌制好的魚肉用“S”形的鐵勾晾掛。角落疊放著幾個酒壇,揭開壇蓋有淡淡酒香撲鼻。似乎,還有掛花的甜香氤氳其中。對于葡萄年份酒我或許還略知一二,關于這古時候的酒,還真是一無所知。舀上一壺清酒,至于這下酒菜嘛,看了看早熄火的灶臺,還是作罷。燒了人家的廚房就不太妙了。切了條黃瓜兩西紅柿,拼成果盤,又順手洗了串葡萄放托盤里,也算是“葡萄”,“美酒”,“夜光杯”了。穿過長廊,將月光下寂靜沉默的斑駁樹影棄在身后,卻見滿院菊花以一種不顧一切的姿態盛放。那份清冷薄涼的秋意里,竟衍生出幾分春日里欣欣向榮的暖意來。而這份暖意里,纏綿著一股綿綿的惆悵。這份惆悵,源于子安的指尖。琴音如流水叮咚卻不見歡快之意。古樸的石亭里子安斂眉專注于琴弦,五官在朦朧的月光下若隱若現。我依然踏著一貫懶散的步調,鞋底叩響青石板的小路,啪啪啪,強弱節拍于琴音節奏隱隱有應和之勢。
方踏進這涼亭便覺得寒意逼人。也不是第一次進這涼亭了,每次進,都會覺得寒意刺骨。見子安完全沉浸在他的曲調里,我也不啃聲,信手將托盤擱石桌上,轉身研究屏風上的繁體字。落筆蒼勁有力,走勢如行云流水,大氣磅礴。對于書法,我的認知僅限于“橫”“豎”“撇”“捺”“勾”,正確的拿筆手勢。書寫也勉強得很。屏風上的字微潦,也辨認不出字體。
“夭娘覺得這字如何?”回頭,卻見子安最后一個音符落下,手仍撫琴上,柔柔的看著我。“夭娘不識字”低頭斟酒。在這個時代,我克不敢托大的做什么才女,就我那點微末的才學,還是別班門弄斧的好。“更深露重,這菊花在月光里更顯風華。如此美景,怎可辜負?”回眸一笑,赤腳踏入菊花深處,不可抑制的翩然起舞。這一刻,拋開了時空,生命如此可貴,該是綻放的時候,又何必總憂心凋零?裙裾層層飛揚,踮起腳尖,我在花海飛躍。月光下,如蓮云手,投下幻影層層綻放。十八螺旋,纖細腳尖在裙擺起落間,忽隱忽現。笑容放肆而又熱烈……。
舞終,卻見仍是一襲白衣的琉音坐于屋頂上,月光泄下,天神一般美好。神情卻與立于亭中的子安出奇相似。似喜似悲,贊許的笑容,眼底,隱含幾分不忍之意。信步跨入亭中,依然懶散的步調,木屐輕敲石板,每一聲,都有略微顫音。微微勾起笑容,淺淡,鑒定。一陣木蘭香檫身而過,奪過我手中酒杯,一顆藥丸靜立在鼻尖“丫頭,這藥丸很難煉制的,你給我悠著點。都說你不能太耗費精氣。”張齒咬過那顆藥丸,重新斟過一杯酒,仰脖一咽而下,轉身離去。也不理琉音驚詫的神色。“夭娘信得過琉音公子妙手仁醫。”抬頭“今晚的月光,可真美啊。”
“此舞堪稱人間絕色,子安慚愧,才疏學淺,竟找不到一首曲子與此舞協調。”卻是子安回過神來。微微偏頭“颯颯西風滿院載,蕊寒香冷蝶難來,他年我若為青帝,報與桃花一處開。這首題菊花正襯景。這一舞,為老爺這滿院菊花而舞。美的,不是夭娘的舞,是這滿院不畏嚴寒的菊花。”也不等他回話,徑自離去。
回房,卻見那瓶中的青葉,月光直射的部位,仿若凝霜。月光照不到的地方,那綠,愈加顯得青翠欲滴。躺床上,安靜看月光流轉,看秋風拂動床簾,流蘇微亂。聽得窗外一聲輕嘆,而后是幽幽的木石相擊的輕響,微不可聞。還是動了惻隱之心么,對于那個孤傲的才子。與他接觸并不多,他極重禮數,每次見面都只是問安。我卻時常見他立于庭院,獨賞秋月。那背影,說不出的郁郁寂寥。既然春光已逝,何不好好賞賞這秋景呢?春花秋月同樣美好,有時候轉個彎,便可以遇見另一番天地。心中暗暗惆悵,對于他已成定局的命運,我知曉,卻愛莫能助。眸中,流轉著淡漠,慈悲之色。不知道擅改歷史的后果是什么,是否是我承當得起的,改變他原有的結局,又會給他帶來什么結局,會比他原有的結局好么,他又是否愿意接受我擅改。這些問題,我都找不到答案,只能,冷血的看他照著史書上記載的軌跡,走下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