季秋廿日，秋高氣爽，天朗云清。

康城又將迎來了一場熱鬧非凡的迎親，康城曹家大公子曹維琛繼娶齊家三小姐不到兩月，又要納寧家五小姐寧香雪為妾。

康城的百姓自是不知惠南街烏龍事情的后果，只是對剛迎娶齊家三小姐不過兩月，就再娶寧家小姐的事情頗感不解，于是街頭巷尾便有了這樣兩種傳聞。

一說齊三小姐雖然貌美，但不得曹大少爺的喜歡，為人刻薄，不守婦道，被打發到曹府的偏院，從未在曹府大院見過。

一說齊三小姐大婚之日即遭丈夫遺棄，大婚當夜曹大少爺氣沖沖出了新房，有可能是發現這齊小姐婚前有不貞行為，一怒之下將其關在曹府偏院，不準出門。

還有其他說法，總之，大多指責的是齊三小姐的不是。我倒替齊薇感到憋屈，這好好的姑娘怎么到了眾人口中就如此的不堪呢！

小嬡用恨鐵不成鋼的眼神看著我，

“小姐，人家那不是在說齊家小姐，是在說你！”

“是嗎？有人提到燁都易家小姐嗎？”我一本正經的望著小嬡。

小嬡嗑著瓜子，認真想了會，“那倒是沒聽到?！?

“那就對了，只要沒有提到易大小姐，那別人愛說什么，跟我什么關系都沒。”

身為曹府大少夫人的易含姍自要參加曹大公子的納妾之禮，身為蔡府公子，與其有過一面之緣的蔡振也要出席這場婚禮。

“小嬡，你覺得你家小姐該穿紅還是著綠？”把這個難題拋給小嬡，看她會怎么處理。

“小姐，您要是出席自己夫君的納妾場合能不鬧點事出來嗎？若是弄點什么事情，曹家人又以此為借口，在限制咱們的自由，那可是虧大了。我覺得您就別去了，省得看著煩?！?

小嬡托著腦袋，想了會回道。

也是，若心平氣和的站在曹家大廳受氣，那實在不是我的性格。

“好吧！小嬡，小姐就聽你的，不過，熱鬧還是要去看的，你跟著你家少爺去湊湊熱鬧，如何？”

看小嬡手舞足蹈的樣，便知她定是很滿意這樣的安排。

“那魏原他們要去嗎？”小嬡試探著問，我知道她是想帶著紅秀、青霞一起去。

紅秀和青霞身為婢女，舉手投足之間，凌厲之氣太顯，容易被人識破，一般我不會將她們二人放在身邊。

有些不著痕跡的事情，她倆去做，反而得心應手。

“他們我自有安排，你自己玩好就行了?！?

小嬡嘟著嘴，悻悻地出去了。

次日，囑咐魏原在乾西街芳菲坊幫我找了一個有幾分像自己的妓子，華裝麗服之下，還真不辨真假。

季秋廿二日，本少手持大紅請帖，一把青竹折扇，一身大紅長衫，外罩青白直裰，

身后跟著一個俊俏的青衣小廝，施施然到了曹府門口。

曹家今日蔚為壯觀，府門口那兩尊白玉石獅也是張牙舞爪，大紅綢緞裹滿全身。高高的門楣上掛著一溜兒的描金大紅燈籠，大門周圍也都是紅錦綢緞裝飾，遠遠看去，一片紅。

上次自己坐在花轎里，沒有機會見識這樣的場面，今日才算開了眼界。

曹家各庭院幾乎聚的都是人，看得出來有官、有商，也有文人、武夫，光是康城四家的子弟就占了一半去。

我和小嬡被領到一個小偏院等候。

閑來無事，靜靜地觀察著這個院落。亭臺樓閣，錯落有致，有涼亭，還有水榭，和自己住的小西園實在不可同日而語。

我只能慨嘆自己運氣不佳。

等了好一會，實在無聊，便獨自出了正廳，踏著青石板磚，穿過回廊，準備往前面的水榭走去。

迎面撞上一個人，想是哪個小廝急匆匆的，抬頭，猛地一怔，竟然看到曹維琛的臉。

第三十二章來而不往

曹維琛今日是一身緋紅長錦衣，上用玄青絲線繡成大團攢蕊花，面上還是不悲不喜，看不出大波瀾，抬頭見是我，也猛吃了一驚。

“蔡振？”看來不過三次相遇，他對我倒是印象頗深。

“正是在下，恭喜曹大少爺了！”我嬉皮笑臉的拱著手。

他又瞅了我一眼，忽然很奇怪的笑了，

“怎么，今日穿成這樣是想和本少爺比比？”這才意識到他是在意自己今天的大紅長衫。

“怎么會，難道曹大公子也會擔心我蔡振蓋過您的風頭去？”撩起頰邊的一縷落發，輕輕地笑道。

這表情估計有幾分魅惑的味道，那是以前牛一街酒樓歌女慣常用的手段，自己今日也是借來用用。

一個漂亮女子扮男裝，那風采定不會比一般男兒差了去。

曹維琛明顯一愣，然后，莫名其妙的冒出一句，

“妖精！”

一時沒有反應過來，瞪著大大的眼睛，看著他直直往前而去。

“什么？”等反應過來時，簡直氣得炸毛了，“曹維琛，不帶你這樣侮辱人的！”我腳底生風，踩著踏云尋月，一下就追了上去，一把抓住他的袖子。

“你站??！”曹維琛停下，靜靜的看著我，等待下文。

抓著他的袖子，我卻不知道該怎么辦了！

“還說不是，你看你有個男人樣嗎？”我冷汗直冒，趕緊松開他，也不敢再說什么，看著他徑直離去，心中無名火一股股的往上冒。

寧家的轎子終于進了曹府，按理說，這納妾不比娶妻，大可不必如此大陣仗，不過這牽涉到康城四家彼此間的利益，本來一樁小小的納妾，弄得反倒比別家娶妻更氣派了。

賓客太多，曹家在外邊的院子里搭了臨時的敞篷，大家都聚到庭院來了。上位坐的正是曹一坤，他的左手邊是一個五十開外的官員，眉目凜冽，一臉正氣，此人應該就是康城城主寧拓，而他的右手邊是則夫人謝妙紋，當然，還有一人我我不得不注意，那就是謝妙紋旁邊的曹少夫人。

此女與我眉眼之間確有幾分相似，不過面上媚氣太濃，涂抹了厚厚的脂粉，不出聲靜靜地杵著，還是能糊弄住曹家一眾人。

禮官大聲的唱喏中，一身紅裝的曹維琛牽著紅綢禮花，那一端握在蒙著紅錦蓋頭的新娘手中。

我曾無數次想象過與他拜堂的場景，卻終是一場鏡花水月。

來康城已是數月，卻從未聽人提及過這樣的人，以他的風采，若身在康城，必難隱于市井，除非，康城之說，是心口欺人。

“姐姐，妹妹給您請安了！”一聲細軟之音，打破了自己的思緒。

到了二房給大房敬茶的時刻。

聽說厲害的大房往往會想著法子給新夫人難堪。

我倒沒有這樣的興致，便吩咐魏原，只做該做的，別節外生枝。

“以后妹妹有什么不周的地方，還望姐姐多多照應！”吳儂軟語，入人心脾。

“妹妹客氣了，我們姐妹要齊心合力一起輔佐夫君才好?！辈苌俜蛉藵M臉笑如春花。

心里一陣惡寒，幸虧不是自己，否則很難演出這等妻妾和睦的場景來。

曹維琛一愣，大概是沒有料到以我的性子會說出這般的話來。

他娶誰，他會怎樣，我真的沒有心力去管，我等不來自己要的那個人，早已心如止水。

“禮成，送入洞房?！倍Y官的一聲唱喏，我忽有一種疲憊不堪的感覺。

沒有心情在逗留，吃完飯，匆匆離開了曹府。