這一晚，不出我所料，寧拓來曹府確是為賞雪集之事。曹壽新告訴我康城四家一季一聚的活動時，我以為那不過是小孩子家家的玩樂，彼此間熱鬧熱鬧，交流一下而已，不想竟然被他們如此看重，連寧府當家，現任城主都出面了，足見這其中的分量。

小嬡曾私下打聽到，這每季的活動，實則暗藏著聯姻的味道。四家聯姻明眼人都知道，這不過是鞏固彼此間的勢力，好使康城四家血脈相連，抱成一團，即使貴為朝廷，恐怕也難以下手。

現在曹家夫人是謝家當家謝海的妹妹謝妙紋，而寧拓原配齊蓉晴乃是齊家的大小姐，病逝后，寧拓又續娶了齊家庶女齊蓉竹為填房，而其弟弟寧朗則娶得是曹家小姐曹荷薇。

齊家家主齊文昌的夫人謝妙秀與謝妙紋是親姊妹，謝家夫人寧玥又是寧拓的妹妹，凡此種種，盤根錯節，將康城四家如一張巨網，密密的織在一起，拆了骨頭連著筋，這大抵已成了四家的共識。

而我則是一個意外，難怪曹維琛當時吼著說我打破了他們四家的平衡。現在，康城四少里只有曹維琛和寧家大少爺寧遠成親了，下來要謀劃的估計就是這一眾年輕人的婚姻大事了。

不過，我在曹家也不過一可有可無的小人物，身份倒是不低，可這實打實的決策跟我是沒有相關的，索性，就當去看熱鬧了吧！

孝緒帝璟賢十八年孟冬十二日晨起，天空又飄起了雪花，朔風凜冽中，迎來了康城四家第二十三個賞雪集。

一大早小西園的人都起來了，我也不能賴在床上看書了，早早的起來，讓呈祥呈喜，海棠，金菊她們去云西苑幫忙，只留下小嬡幫我化妝。

曹府是六進五苑，金蘭苑住著曹一坤夫婦，芳菲苑住著二夫人惠香，玉竹苑住的是三姨娘秀華，曹維琛則住著棲鳳苑，還有一個云西苑一直不知有何用，今日方知，原來四家聚會都是落在云西苑的，因而那里的布局比其他苑更精致，擺設也更奢華一些，物品不是很多，然件件貴重。

“小嬡，幫我上妝吧！”我隨意的坐在梳妝臺前，看著銅鏡中清新雅致的面龐，無奈道。

“小姐，天天敷這么厚的粉，不會多皮膚有什么傷害吧？別到時長出一對痘啊，斑啊的，那就慘了。”小嬡快嘴快舌的說，都不擔心打擊小姐我。

“這倒不妨，這敷粉是我自己搗鼓出來的，不過是師父十畫老人的獨門秘方，安全無害，我才敢天天用，要不你當我傻啊！”

“啊？是這樣啊！”看小嬡吃驚的樣子，我好笑極了。

估摸她一直替我擔著這份心呢！

“那我下次也試試看！”她馬上又轉為興奮了。

我笑著拍拍她的手，“當然沒問題啊！”

一直挨到巳時才出發，天氣如此冷，我才懶得那么早呢，好歹等晨起的那點寒氣退去。我托著小暖爐，披著大斗篷便徑自往云西苑而去，小嬡在身后幫我拎著一個食盒。

我去的委實晚了點，穿過垂花門，走過長廊，老遠的便看到亭子里圍了一群人，有紅，有綠，有藍，有紫，姹紫嫣紅，色彩繽紛，大有將染料坊搬出來的勁頭。

今日，我一改往日之風，穿的倒比較素凈，里面一件月華錦襖，下著藏青色百褶裙，外面還是那件玄色織錦皮毛斗篷，發上簪了一個鏤空梅花珠釵，清清簡簡。

走近了，見是一眾女孩在亭子里吃著點心，品著茶，嬉笑打趣著。

“剛剛一看到我哥哥，挽珍的臉都紅了，真不害臊。”是寧錦的聲音，這寧小姐說話還真是從不饒人啊！

“笑話，我喜歡赫哥哥怎么了？我謝挽珍喜歡他，那是看得起他，我會臉紅嗎？”聽說謝家大小姐謝挽珍刁蠻任性是有名的，果然有點啊！

我站在走廊有點不知如何是好了，若突然出現，顯得突兀，若等著被發現又不是我的風格，正躊躇間，聽得后面有腳步聲，回過一看，竟是曹曼琴和一個婢女緩緩而來。

見我站在廊中，便施禮道：“嫂嫂，也是剛到嗎？我們一起走吧！哥哥和湘雪應該已經在大廳候著了。”

我朝她微微一笑，點頭示意后，兩人便朝亭子走去。

“曼琴姐姐來了！”聽到這邊的動靜，亭子里的人都停了下來，寧錦最先喊道。然后回頭看見我，恨恨地別過頭去。

小孩子心性，我心里笑道，不過自己也不比她好多少。

“小姐，你看她什么態度！”小嬡憤憤道。

“不理她！”我按住她，以防一激動又鬧出什么事情。

我來的目的不過是為完成曹一坤的任務，還有答應曹維琛的要求，還是少惹事的為好。

見人來的差不多了，便相擁著往大廳而去，遠遠聽到客廳傳來爽朗的笑聲。

“赫大哥，找機會一定要和你比試比試，看我們誰更勝一籌。”聲音朗朗，但不是我熟悉的。

聽到門外一陣說笑聲，曹維琛和寧湘雪走了出來。

“是姐姐啊！我還跟夫君說要喊姐姐一起來呢！怎么姐姐這會才來呢！”寧湘雪嗤嗤笑道。

我本以為寧湘雪在寧家乃庶出，性格又比較文弱，言行舉止應比較低調，不至于張牙舞爪。看著說話，倒是小瞧她了，竟這般不沉穩。

不禁意間掃到曹維琛的眉微皺了一下，看來他也不見得是真有多喜歡這寧湘雪。

我莞爾一笑，“這云西苑離我住的地方遠，還是沒有棲鳳苑這么方便啊！”我暗諷她鳩占鵲巢。

說完也沒抬眼瞧曹維琛一眼，徑直往大廳走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