桂花飄香，金菊滿地，這個本該絢爛奪目的時節，卻因著屋宇樓頭棲居的幾只烏鴉那凄厲的叫聲，平添了幾分寒意。

從小嬡風風火火沖進有鳳來儀那刻，眼皮和心跳便不受控制的抖動著，即使我揚鞭飛馬，也還是壓不住那一絲隱隱的悸動。

十七年來，除了娘親離去那日，我站在紫沁苑海棠花樹下淚滿襟懷那次外，從未有今日這般魂不守舍過。

“小姐，先生找您。”奶娘從前院跌跌撞撞的跑過來，看到對著屋檐發呆的我，神色慌張地說，難道真得有什么事情發生了嗎？連一向寵我的她也這般失態。

“先生在哪里？”先生不是我爹，而是鳳華，老爹的謀士，很奇怪的一個人。

我最納悶的不是這個人的脾性，而是他的存在。

老爹不過一屆儒商，無需治理城池，無需馳騁疆場，何須一個整日羽扇綸巾的謀士，隨侍左右，兩個人幾乎很少分開，除非我賴在老爹身畔時，風華才會輕笑著離開。

看到鳳華時，他正倚在側欄邊，靜靜地看著游湖里幾株剛剛凋謝的芙蕖。

“你父親在書房等你！”他沒有回頭，卻能精準地猜到我的腳步，這個人已經讓我有些害怕。

以前，趴在父親的膝頭，也曾打趣過鳳華，“先生年齡幾何？”

一個白衣翩翩，手執羽扇，墨發如漆，溫文含笑，卻笑不及眉眼的人，我實在難以猜測他的年齡。

“先生，有什么要叮囑的嗎？”他站在這里等我，不就是為了和我說句話嗎？否則，一向清高的先生何以單獨喚我。

“不論他說什么，不要反對。”他忽然回身，亮黑的眸子凝神細細瞅著我，陽光下，卻有一種風華絕代的味道，可惜，我不喜歡。

“先生，似乎越矩了。”將烏黑的秀發輕輕一甩，我從鳳華眼前傲慢地走過，一如以前我找他時。

父親的書房不知何原因從不允許人進入，包括我和鳳華。那是他自己的私人空間，似乎絕不允許他人窺視，處理府中事務，他有專門的議事廳。五歲那年，我曾偷偷趴在窗下，想看看書房里究竟藏了什么好東西，父親此般神秘，結果被他發現，便是一頓狠揍。從此，書房，于我也成了一處禁地。

雕花細繪，淡雅清香，這便是我第一眼的感覺，不像一個男子的書房，倒有幾分女子的閨閣之氣。滿室遍插珠蘭，淡淡的蘭花幽香縈繞于室，整個書房的筆墨氣息，便消融其間。

這實在不像冷峻健朗的老爹能干出的事情。

最令我好奇的還是壁上的那副人物畫，筆鋒細膩柔滑，將女子的身姿容顏展現的溫婉逼真，那是老爹的筆法，令我心驚的是，這個年輕貌美的女子，不是我娘蔡柳娥。

父親似乎不在乎我訝異的眼神，陪著我一起默默地看著畫上的女子。

“你的眼睛和她很像。”父親回神看著我的眼眸，竟毫不遮掩他的那份情緒。

“這便是你寵我的原因？”我按下心中的怒火，凝眸冷冷望著他。

心里一瞬間覺得自己連帶得也骯臟不堪，每一次，他看著自己的女兒，心里竟想著別的女人。

“你和母親看似夫婦和睦，實則相敬如賓，我一直以為，你不過是一個冷情的人，原來你心里住著這么一個人？”是我太傻，才會看著母親一點點憔悴而無能為力。

想來，母親也是怕這雙眼睛的吧！所以，才會如此疏離。

今時今日，他將這個秘密掀開來，恐怕不是想讓我知道這般簡單。

心里猛然一驚，我覺得有些我無法預知的事情正藤蔓般襲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