山一程，水一程，山水難相逢；情一處，思一處，情思兩空空。

曹維琛的能演，在曹府廳堂我已有領教，可還是很難將一副古板的他與吊兒郎當的樣子勾連在一起。我低著頭，以袖遮面，看似羞怯，實是遮住嘴角的笑。

“那是，那是，曹大哥放心，這事我們在兩位大嫂面前絕對不會提到。”寧軒一臉諂笑的打著哈哈。

“兩位大嫂？”曹維琛明顯一愣，似乎沒有反應過來。

我倒是反應過來了，敢情在曹維琛家里一直都只有一個二少奶奶，而我易珊是很沒有存在感的。不過想想也是，打成婚至今近半年的時間，我們相見的次數屈指可數，今日，即使當面，他也難認出我，曹府之人又怎會想起我這個大少奶奶呢！

“你只管好你那個小妹就行了，至于另外一個，你也不見得有機會碰到?！辈芫S琛的臉又恢復了一臉的冷硬。寧家四小姐寧湘雪也就是曹維琛的二房，正是寧軒的妹妹，不過一嫡，一庶，想也沒有多少情分。

“是，是，那小弟先告辭了，曹大哥玩好啊！”寧六少說完還擠眉弄眼的看了一下謝蕭。

“煩請曹大哥向姑姑問個好，我改日有空定當登府拜訪?！敝x蕭也拱拱手。

兩人帶著一群奴仆呼拉拉就走了，空出的大街上站著我們三人，一下特別的顯眼。

“今日，多謝公子相救，小女子不甚感激。”我福了福身，本欲說若有機會定會赴湯蹈火在所不惜，想想曹大公子應該沒有什么需要我這小小女子赴湯蹈火的，就止住未說。

拽著小嬡的長袖，就準備離開了。說實話，我和小嬡的裝扮，打眼間不易覺察，若多看幾眼，難保不被曹維琛發現點什么蛛絲馬跡來，還是早走早安全。

“等等！”曹維琛叫住了我們。“不知是哪家的小姐？今日既然受驚了，不妨讓曹某人好事做到底，送小姐回府?！?

“哦，公子太客氣了，我爹不過康城一戶小商，既已得公子相救，怎敢勞煩公子相送！再者我二人還欲再四處逛逛，公子盛情心領了?！蔽以俅蔚头碜?，保持著大家閨秀的儀態。

“既如此，那就此別過了！”曹維琛的眼直直的望著我，不是男人打量漂亮女人的眼神，而是滿腹的狐疑之神。

本以為這下可以順利擺脫了，不想剛走一步，竟聽到曹維琛的自語聲，“怎看著有幾分眼熟?！?

我的心猛地一驚，看來這趟出門真是不利??！往后再出來可要格外的謹慎了。

回院落后，我在書房坐定，準備查閱一下這段時間鋪子里的生意。

卻聽得家丁來報，曹府來人了。我暗道不好，定是曹維琛在街上尋思著了什么，回府大抵要往我那小廈房去了。

話說自打上次曹維琛娶了寧家四小姐后，那小廈房我還是著呈祥，呈喜守著，倒也沒有出什么大事，曹家人估計早就忘了我這名義上的曹府大少奶奶。

隨著小嬡進來的是一個小伙計，看面容不過十二三歲，樣子倒是白白凈凈，看著不似一個奴仆。

“小姐，有一位姑娘著我將一份書信送過來。”他也不施禮，徑直上前，將書信遞了過來。

我也不急于打開看，猜也猜得到內容。示意小嬡先回避一下，回頭笑著問他，“你是哪家府上的小哥？”

他這時倒顯得有點緊張，臉微微泛紅，支吾了半天才道，“我叫小鑫，在惠南街一家玉器店做小伙計?！?

他忽然地下了頭，“不過，剛剛被老板辭退了?！笨粗髲姷臉幼?，我有些不忍，嘴上又激到，“那定是你壞了店里的規定了?！?

“沒有，”小伙計猛地抬起頭來，一雙澄澈的大眼死死的盯著我，似在表達著極大的不滿。

“不過是因為掌柜的小兒子要來罷了?！甭犅曇魺o比的委屈。

“說說看，你會點什么？”我有心多考量一下這孩子。其實打從看見這孩子第一眼，我就頗有幾分喜歡，不卑不亢，沒有一分奴才樣。

他一雙大眼眨了眨，很是興奮，“我會算賬，還能識玉。”眼眸里溢出的是慢慢的自豪。

“會寫字嗎？”這么小的年紀能算術，確實難得。

他點點頭，竟徑直走到我書桌前拿起筆來，就這一張草紙刷刷的寫了起來。

真是比小嬡還張狂啊，不過我倒也不喜歡那畏手畏腳的。

我走過去看著他書寫，雖則沒有書法上的筆力剛勁，但一筆一劃寫的也很有幾分氣勢。

他收起筆的時候，那張草紙上竟落著四個字，“我若為王”

我有一瞬的驚異，再次認認真真的打量他，確實看著不像一個依附他人的小伙計，倒似是京都大家出來的落魄小公子。一個十二三歲的小哥，竟然能寫下這么四個字，不得不令人震驚。

“以后不可再寫這字！”我一把拽過草紙，隨手一團便扔進紙簍里。

“我知道，這是第一次寫，以前常見叔父寫！”他點點頭，眼里似乎泛著淚花。

果然不是一般人家的孩子。我不欲深追他的叔父是誰，也不會去追問他為何會流落康城，每一分辛酸的背后都有一顆小心守護的心，何必一再揪痛呢！

“如果我的店鋪需要，不知你有意否？”一雙眉目靜靜的望著小鑫。

“不是可憐我？”男孩的那份男子漢勁又冒出來了。

“絕對不是，我從不浪費自己的銀兩去可憐無用的人?！迸呐乃募绨?，我想幾年后，他定會是我生意上的得力助手。

“那好，我答應。”小鑫重重的點了點頭，“我一定不會讓你的銀子浪費的！”看著這個少年，不經間我似乎又想到了自己十二三歲時，為求師傅教我一套碧影劍，在他的屋外跪了一夜，只因不甘自己總會輸給師兄。

喚來小嬡安頓小鑫。我這才打開書信，果然，“緊急，速歸。”青白的一頁紙上，草草的寫著四個字，看來是在匆忙之間寫就。

換了一身女裝，讓小嬡上了濃濃的裝，我一陣風似的便往曹府趕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