童年時候的路子鳶就懂得了害怕。

當爸爸把路遠抱回來時她怕爸爸媽媽不再愛她，然后又害怕路遠哭得撕心裂肺的。當爸爸媽媽離婚后她害怕回家。媽媽再婚后她害怕看到她跟繼父坐在一起的溫馨樣子，害怕回繼父那個家。路遠長大后她害怕他繼續長大。和楚恒在一起后她害怕做夢會夢見他，害怕他的靠近卻又歡喜著。

后來她明白了，她是害怕失去。害怕失去所以也害怕真正的得到。

“不知道你在說什么。”她故作鎮靜，睜大眼睛。不然心里的那股酸意往上冒。

“你知道我說什么。你在害怕，在逃避。”他伸出手欲撫上她的臉頰。

她往后退，知道被貼上冰冷的墻壁。

“你還是那樣，遇到不想面對的事就逃得遠遠的。”不顧她的防備，執意要靠近她。“從來不管被你丟下的人要怎么辦。”

她被他的語氣惹怒了。也被勾起的往事觸及那道傷，甚至感覺已經愈合的傷口汨汨流出血來。使勁推開他。

“不要說得那么委屈，好像是我拋棄了你一樣。明明是你……是你……”她緩緩地蹲在地上抱成一團。

明明是他和別的人言笑晏晏，是他對別人溫柔體貼。她親眼所見。

“那你呢？你沒要我解釋，甚至連解釋的機會都沒有給過我就不見了。你始終把自己放在安全的距離，沒有付出。子鳶，你有沒有想過我的感受，我也會被你不在乎的態度傷害的。”

他蹲在她的面前環住她。

以前，就算她再他身邊他也覺得他們之間有無形的距離。而現在的她真實的在她懷里，卻是在她傷心難過的時候。

他第一次把她帶去見朋友的時候張晉就說，她看起來像個沒有生氣的娃娃。不會生氣，不會很高興，不會對人發脾氣，更不會撒嬌。只是淡淡的笑。

所以當路遠告訴他她的糗事，她對他生氣時他又多羨慕他。

而現在她哭著，他又是難受又有一點高興。

“好了，不要哭了……都是我的錯，不該說那些的。”他像哄小孩一樣哄著她，不過語氣和輕拍她被的動作都有點生硬。

“別哭了，我……該拿你怎么辦？”

這個他魂牽夢縈的女人呵，二十七年來唯一讓他如此掛懷的人。

她哭泣的聲音漸漸小了，慢慢掙脫他的懷抱。

一時不知道要怎么面對他，于是她再次選擇了逃避。

逃進臥室，關上門。

他說的沒錯。她膽小怯懦，發生她不想面對的事情時首先想到的就是“逃”。

楚恒無奈的注視著緊閉的門，若有所思。

許久才替她關好門離開。

直到傳來門關上的聲音，路子鳶才有所松懈。無力的靠在門板上。腦子里卻回放著他說的那些話和他說“我也會被你不在乎的態度傷害”時的表情。那種表情似曾相識，像是在她最后一次從他家離開時的樣子。

她努力回想，卻記不真切。因為那個時候她只記得自己有多難受，要怎樣掩飾她的傷心，和維持她可憐的尊嚴。

小時候她的父母在無形中就讓她領會到了愛情是多么的不可靠。

愛情就是一項無形資產，熱戀期一過就每日攤銷，并且凈殘值為零。

路子鳶的媽媽二十歲就嫁給了她爸，原來的山盟海誓沒有敵過七年之癢，在路子鳶七歲之后他們開始吵吵鬧鬧。在她十三歲的時候她爸爸留下一句“你看起來就像個潑婦”然后就抱著路遠離開了。

一旦對方變心了，那些原本他認為可愛的小缺點就成了潑婦的證明。

楚恒點著煙坐在車里看著三樓的一扇窗子，直到被煙燙了手才離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