陡然見若千言痛苦的按著心口，子閑忙停住腳步擔憂的問道：“言師弟，你怎么呢？”

“我沒事。”若千言苦笑著搖了搖頭，他怎不能說他被秦玉寒拋棄了吧？

見若千言這神情，子閑沒再多問，心里卻更加肯定他在寒王府過得不好了。

一進竹林里的別院，若千言就受到了眾師兄的熱情關懷，每個人在見到他失落的神情時，不免罵了秦玉寒一回。

若千言也不做聲，只是獨個在心里苦笑，師兄們雖罵得出處不同，若千言卻也賭氣的認為那見異思遷的秦玉寒到底是該罵的。

爾后若千言便被子閑領進了君若蓮的房間，君若蓮依然如不染塵世的仙人般，打坐于榻上，一臉淡然。

送了若千言進來，子閑便出去了。若千言不敢看榻上的君若蓮，埋頭恭敬地跪下道：“不孝徒兒見過師父。”

一直閉目的君若蓮這才緩緩睜開雙眼，若千言垂著頭看不到他的神情，但君若蓮還是從他的語氣中聽出了他心內的哀痛，這是他從未在這個小徒兒身上感受到的，即使他當年與弟失散被他所救時，也只是著急和憤怒。想來他在秦玉寒身邊的日子真是過得不如意啊。

“言兒，受苦了。”君若蓮輕輕吐出這一句，臉上表情淡如風。

“師父，是徒兒不孝。”若千言頭低得更低了，心中更是羞愧。

看了地上的若千言一眼，君若蓮點點頭：“沒事就好。”然后再次閉上雙眼，只擺擺手道：“去吧。”

若千言卻不動，君若蓮也未睜眼，好半天才復開口：“言兒，還有何事？”

若千言垂著頭躊躇了半天才遲疑的開口道：“師父打算什么時候回山？”

“殺了秦玉寒。”說出這話的時候，君若蓮的語氣依然風清云淡，沒有一點殺氣。

可聽在若千言耳里卻如在心口上被插了一刀，全身開始變得緊張起來，只覺得喉嚨發緊，開了好幾次嘴才艱澀出聲：“請師父放過秦玉寒。”聲音有些忐忑卻異常堅定。

君若蓮不急不緩地吐出三個字：“他該殺。”

若千言遲疑了一下，接著還是抬頭挺胸回道：“師父說得對，如果是以前的秦玉寒的確該殺，可是現在的秦玉寒已經不是以前的秦玉寒了。師父有所不知，一月多前秦玉寒失憶了，不但忘記了以前的一切，連性格也變了，或許該說她是恢復了寒公主的本性，現在的秦玉寒不但沒有了任何殺傷力，反而變得格外善良，不但對人仁慈，連對小動物們都非常憐愛，這師父上次也有親眼所見。而且她現在已經不管朝廷之事了，就連王府大大小小的事也是由語打理，她曾親口對徒兒說，她根本不想做皇帝，只想一直做個閑散的王爺，不理世事只做自己喜歡的事情。所以徒兒覺得既然現在秦玉寒已經改過了，我們應該給她一次改過自新的機會才是。”

若千言的話倒是讓君若蓮有些驚訝，忍不住睜開眼看向面前滿臉懇切的小徒兒，他沒想到若千言竟會為秦玉寒求情，按理說他應該是希望秦玉寒死的吧，難道是為了他那唯一的弟弟？關于若千言之弟與秦玉寒的關系他是知道的。其次聽到秦玉寒失憶的事，也不免有些驚訝，想到上次在花語訪遇見秦玉寒的情景，那天很多讓他不解的事到此時似乎也能解釋了，原來是失憶了，所以才會連整個人的氣息神態都變了。

“即使此時失憶，言兒又怎知他不會恢復記憶，若他日他再次變為了人人憎惡的女魔頭，到時不又得遺禍人間？”

師父的問題也是若千言曾擔憂過的，但不知怎的，越和現在的秦玉寒相處久了，他就越相信現在的秦玉寒才是秦玉寒的本性，一個心地善良有點笨的女人，而且很怕死。

“徒兒相信秦玉寒是個本性善良的人。”直視著師父探索的目光，若千言回答的很堅定，他相信一個本性善良的人即使再壞也壞不到哪去。“而且細想之下，之前秦玉寒的所作所為其實也是情有可原的，雖然她的手段殘忍血腥，但也是因當年秦國內亂后的國情所迫，這些年如果不是秦玉寒在秦國的強權統治，秦國又哪來今時今日的繁榮昌盛，世人只看到她強權統治下的弊端，卻不肯仔細看看她給秦國帶來的強盛，尤其是以呂丞相為首的清正派，他們只說秦玉寒如何殘暴，卻不想想他們自己在秦國內亂時又做了什么，如今他們安想的太平盛世又是誰為他們堅守的，他們只知道清秦，卻有沒有想過秦國若沒有了秦玉寒是否還能維持現在的強盛？何況若說現在天下的民心，師父可以去整個皇都打聽，幾乎所有的百姓都是支持秦玉寒的，在百姓心中，只有能給他們安定生活的人才是秦國的君王，而這個人非秦玉寒莫屬，所以徒兒懇請師父放過秦玉寒，一己私仇一派私怨，又怎比得上天下百姓的安定生活？”堅定的說著這番話，連若千言自己都覺得吃驚，記得上次語跟自己說這番話時，他是多么地嗤之以鼻，可是很可笑的是現在他竟也成了第二個若萬語，原來愛情的力量竟可是這般偉大，足以顛覆一切！

君若蓮這次更是驚訝，有些陌生的看著面前這個突然如此侃侃而談的小徒兒，按秦玉寒對若千言的所作所為來說，這番話實在不該由他這性格一向剛烈的小徒兒口中說出。他記得以前在天山時，若千言每次只要聽到秦玉寒的名字就會怒不可揭，憤言他的罪行，所以這也是為何會獨獨派他下山殺秦玉寒的原因之一。

說到殺兄之仇，他一直認為那都是生死由命之事，也未曾想過要報仇，之所以派弟子下山完全是因為半年前突然收到呂丞相的來信，信中詳細揭露了秦玉寒七年來的殘暴惡行，以及秦國百姓深陷水深火熱中的痛苦，所以想請他下山為天下除惡。他本不想理這世間的凡塵俗事，但又素日里常從弟子口中聞得那秦玉寒的惡行，終是不忍，才會為了天下百姓應了這事，只是沒想到若千言那一下山竟牽扯出那么多恩恩怨怨來，到如今他這個小徒兒似乎也變了。

“為師疑惑，是什么能讓你在這么短的時間內改變？”

面對師父那雙仿佛能看透一切的眼睛，前一刻還信誓旦旦的若千言頓時生出一種無所遁形的窘迫來，忙垂下頭閃躲著視線忐忑道：“徒兒只是不想唯一的弟弟難過，他們才成親沒多久，如若秦玉寒出了什么意外，語又豈會獨活。”

君若蓮當然沒漏掉若千言神情上的閃躲和不自在，聰明如他又怎會輕易相信若千言這冠冕堂皇的表面話？在深深地看了若千言一眼后，只幽幽的嘆了口氣道：“你先出去吧。”

若千言不懂師父這話是何意，只得滿懷希望的偷偷抬頭窺向榻上的君若蓮問道：“師父，您是決定不殺秦玉寒了？”

君若蓮只閉上雙眼不再說話，見此，若千言不禁有些心急，復開口道：“師父？”見師父依然沒有反應，若千言急得又喚了起聲，得來的依舊是一室寂然，無奈，若千言只得退了出去。

門外六個跟隨君若蓮下山的弟子都守候在屋外，見若千言出來紛紛上前詢問，若千言也不言語，而是在眾師兄的驚訝之下朝著師父的屋子雙膝跪地，任誰勸也不理，這一跪就跪到了第二天中午。

而他那六位師兄也只得陸續前來勸說，一面在外勸說固執的若千言，一面又有人去君若蓮面前討情了。

這時有一弟子從竹林外急奔而來，眾人一看是外出打聽消息歸來的二師兄子閑，只見他越過門外的四人直接走到君若蓮的房門前，恭敬地喚了聲：“師父，我是子閑。”

“進來吧。”里面傳來君若蓮幾不可聞的聲音。

然后子閑推門而入，門扉在他身后緊閉，不過很快門又復開了，子閑再次從里面走了出來，臉上神情有些凝重。

門外四人皆把視線移向他，其中一人忙開口問道：“二師兄，怎么呢？”其他三人包括若千言皆也滿含期待的等著子閑的回答。

子閑走近跪著的若千言，并不回答只面色沉重的向跪著的若千言道：“言師弟，師父叫你進去。”

聽到師父愿意見他了，若千言欣喜不已，向二師兄投以感激的眼神，然后就欲起身，卻不想跪久了的雙膝早已麻痹，根本無法正常直起，剛一抬起就痛得他再次跪下，旁邊的師兄們一見，離他最近的兩人忙上前扶住他，一面扶起他來一面關心道：“沒事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