對于程通賭咒發誓的表白，顧長風不置可否。沉吟片刻后，他冷冷地道：“你所言是真是假，老夫心中自有定數！既然你說自己并不識得沈經天其人，更與閩西聽雨樓沒有任何瓜葛，那你的武功又是何人所傳？”

程通眼珠一陣亂轉，小心翼翼地答道：“回前輩，小人是濟南項家堡‘披風刀’項昆項師傅的弟子，小人手腕上這對弧月彎刀便是當初離開師門時師父所賜。”

“大膽惡賊，還敢扯謊！”顧長風猛然一拍桌案，怒聲叱道：“你偷襲嫣兒的指法明明是從沈家‘九轉消魂琵琶手’中演化而來，招式雖有不盡相同之處，但內力運用的要旨與拿捏之靈巧卻與‘九轉琵琶手’殊無二致。濟南項家以外門刀法揚名，內功卻是稀松平常，根本不懂這種高明的武功！況且以你現在的武學修為已足可作項昆的師傅，難道你非要逼得老夫對你動用酷刑才肯乖乖地講出實話嗎？”

格于眼前形勢，程通深知若再繼續抵賴狡辯下去，定會引起顧長風更大的震怒與疑心。他當即一咬牙，似乎下了極大決心地道：“前輩明察，小人的指法功夫的確不是出自濟南項家，傳授小人這套武功者確實另有其人。”

“此人姓甚名誰，是何來頭？”見程通不敢再避重就輕，顧長風怒火稍斂，冷然問道。

程通青紫的嘴唇一翕一張，臉上的肥肉不住地顫動，看上去內心頗為掙扎。他遲疑了一陣，才囁嚅著回道：“本來傳授小人武功的這位朋友曾讓小人發過毒誓：無論何時何地，都不可以將他的姓名來歷泄露出去。但既是前輩有問，小人也顧不得許多了，只能據實相告，以解前輩心中之疑。唯盼前輩能看在小人實話實說的份上放過小人一條生路，前輩的大恩大德小人永世不忘！”

“敢和老夫討價還價，你果真膽量不小！”顧長風怒極反笑道：“你只須將傳你指法之人的底細來歷和盤托出，我就饒你不死！”

程通略為平定之后，唯唯地道：“這件事說來話長，多年前小人曾應一位朋友之邀前往江南嘉興做客。那日，小人剛剛進入浙江境內，因天氣酷熱，一路趕得人困馬乏，便在城外一處涼亭內歇腳。

就在小人倚在亭柱上昏昏欲睡之際，忽然被遠處傳來的一陣廝斗喝罵之聲驚醒過來。小人連忙睜眼細看，卻見距離亭子幾十丈外，十數名江湖豪客正追殺一名白衣青年往這邊而來。那白衣青年只有二十幾歲的樣子，當時已是遍體鱗傷，渾身血跡。他手持一柄長劍，且戰且退，雖然以寡敵眾，卻十分兇悍。眼看雙方越追越近，堪堪已逼近亭子。小人心中暗道：這等江湖仇殺還是遠遠避開為上，否則一個不小心給稀里糊涂地卷入進去，傷了性命豈不冤枉至極！”

聽到這里，嫣兒忍不住笑道：“你這臭肥豬倒是無比滑頭，那白衣青年孤軍奮戰，再遇上你這見死不救的家伙，多半是難逃厄運了！”

顧長風沖嫣兒一揮羽扇，示意她不要打斷程通的講話。嫣兒向身旁的歐陽平一吐舌頭，又對程通笑道：“那青年被十幾名仇家圍攻追殺本已倒霉透頂，再碰上你這等只求自保、全無俠義心腸的肥豬更是霉上加霉啦！！”

程通對嫣兒的嘲諷假作充耳不聞，只咽了口唾沫，又繼續說道：“小人還來不及從亭中牽馬避開，那白衣青年已搶到涼亭的臺階前。一名追在前面的紅臉頭陀忽然向白衣青年擲出手中鐵杖，那青年受傷后行動遲滯，一個躲閃不及，被鐵杖實實地擊中后背，登時獻血狂噴，搖搖晃晃地跌倒在臺階上。十幾名江湖豪客見青年中招撲倒，不禁精神大振，齊聲歡呼。那名擲出鐵杖的紅臉頭陀更是急急地搶上前來，將手中戒刀架在白衣青年的頸上，顯是要迫他就范之意。

那青年眼見強敵圍繞，大勢已去，便頹喪氣沮地長嘆一聲道：‘罷了，罷了！既然老天絕我汪千秋于此，今日我只有認栽服輸，這惹禍上身的勞什子就還了你們吧！’，說罷探手入懷，從胸衣里取出一個藍布包袱，擲在那頭陀腳邊。眾豪客見頭陀取了包裹，便一窩蜂似地圍將上來，眾口紛紜地催他快快查驗那包裹中是否真有他們想要的那物。

那頭陀知道白衣青年傷勢極重，此刻莫說還擊，便是性命已是懸于一線，加上己方人多勢眾，有恃無恐，便收起了架在青年頸上的戒刀，去拆解那藍布包裹。小人雖害怕惹上麻煩，但心里著實也是好奇得緊：不知這包裹之中到底裝著什么寶貝，竟值得這群江湖豪客如此以命相搏，浴血廝殺。”

嫣兒忽然又插嘴笑道：“你哪里是因為什么好奇，分明是見財起意，貪念陡生！原來你這該死的臭肥豬多年以前便是這副貪得無厭的德性！！”

程通深知嫣兒頑劣調皮，喜怒無常，只要惹她一個不高興，她就會隨時向自己使出“火爆大耳光”的必殺技，是以不敢出言頂撞反駁，只有唯唯諾諾地賠出笑臉道：“姑娘說笑了，生死關頭小人哪里會存著那種貪念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