將軍府。

月色如水，涼的徹骨。

一抹敏捷的身影劃過邪魅的夜，潛進了將軍府。

此時凌玄正依窗而立，金色的眸子毫無感情。

心痛的感覺襲涌而來，他已經有多久沒有嘗過這種感覺了。

冷冷的自嘲一笑，腦海中滿是那個熟悉的傾國容顏。

曾經，曾經他們那么相愛，到頭來卻因為什么家族的使命，硬生生的拆散了他們。濃厚的恨意涌上了淡金色的眼眸，卻又帶著無可奈何。

是她選擇放棄的不是嗎？

良久，凌玄純厚的嗓音劃破了月夜的冷寂。

“既然來了，為什么還躲躲藏藏的？”平靜的語調不帶感情。

于是，房間門被打開，一個嬌小的人影緩緩走出。

凌玄轉過身來，意料之內的看見了那個他日思夜想的人——顏蜜。

“蜜妃近來靈力真是越來越高深了，連我這將軍府，都可以隨意進出了。”淡淡的語氣毫不掩飾的嘲諷。

意料中的回應，顏蜜輕嘆了口氣，緩緩靠近他。

“今早的事我已經聽說了，你......”話未說完，就被他打斷。

“如果你是來同情我的，那你可以走了。”刻意的疏遠讓顏蜜蒙上了一層憂傷。

她拿出放于袖中的一瓶藥，輕輕放在桌上。

修長的羽睫微微顫動，仿佛在隱忍些什么，她小心翼翼的說道：

“這藥對你的傷有好處。”

凌玄不屑一笑：“這點小傷對我來說算不了什么。”

他的不領情讓她有些心痛，旋即匆匆告別：

“那我先走了。”

就在她踏出房門的一剎那，凌玄猛然上前握住她的手腕，眼眸中流轉著怒意：

“就這么急著走，怎么，害怕見到我嗎？”

顏蜜心一緊，未等反應過來，身子已經落入一個溫暖熟悉的懷抱中。

夜晚如此安靜，時間仿佛停止流轉，凝結在這一瞬間。

半晌，顏蜜才覺得不妥，開始掙扎起來：

“凌將軍請自重。”

凌玄卻仿佛沒有聽到，只是愈發將她抱緊，仿佛一只受傷的小獸，微微顫抖。

“蜜兒，不要走。”

他將臉深深埋入她的發絲，貪婪的嗅著她身上特有的香味。

聽到這聲叫喚，她仿佛回到從前。

那個時候，他們是那樣相愛，他對她很好，處處包容，毫無條件的寵溺她。以往的她很單純，帶著孩子般幼稚的童真。她本以為她的幸福到來，卻沒有想到被自己的父親扼殺在一紙婚約上。

她聽見父親說：

自古以來，左相右相就有與王室定親的傳統。

能嫁給王是你的幸運。

世上沒有所謂的愛情，榮華富貴才是不變的真理。

你若不嫁給王，右相的勢力將凌駕與顏家之上。

成親本事父母之命媒妁之言，更何況對方是當今天子。

......

于是，她就這樣被自己的父親給“賣”了出去，嫁給一個自己不愛的男人。

她去將軍府那日，天下著凄凄瀝瀝的雨。

凌玄年紀輕輕便有所作為，成為了護國大將軍，深得王的信任與重用。

見到他時，他正在院中練劍。滴滴雨珠粘連在他的發絲上，順著那完美的側臉弧度，滾落而下。

看見顏蜜的到來，他高興極了，拉過她的手，將她帶入亭中。

略帶責備的問她：“下雨了怎么還亂跑。”淡金色的瞳眸中滿是對她的專寵。

她凝望著他的臉，不說一句話。

“怎么了？”察覺到她的不對勁，凌玄伸手扶上了她的臉蛋，幫她拭去臉上的雨水。

“我要成親了。”顏蜜不知道是如何說出這句話的，只覺得自己的世界天崩地裂，猶如一道城墻轟然倒塌，她辛辛苦苦筑起的愛情，就這樣消散了。

她也不記得自己是如何回到右相府的，唯一的記憶，便是凌玄聽到這句話后，不可思議的眼眸。

他瘋狂地抓緊她的手，問：“蜜兒，你在開玩笑是不是？”

顏蜜猛然推開他，退步離開亭子。站在空曠的大地上，任由雨水沖刷她絕美的容顏。

這樣，他就看不見自己流淚了。那時的她這么想。

“凌將軍，我們緣分已盡，我即將入宮為妃，從此，我們便是陌路。”殘酷的話，猶如一把鋒利的劍，狠狠割傷了凌玄的心臟，還有顏蜜自己。

凌玄一步步來到她身邊，平時的風度優雅早已消失殆盡。

“那我們以前算什么？你把我當什么了！”他的雙眸中迸發出一股她從未見過的感情，那是恨，對她的恨。

強忍心中的痛意，她繼續說：“以前是我年紀小，不懂事，現在我明白了，你說和你在一起得到的利益多還是和王在一起得到的利益多呢？”

凌玄震驚了，除了恨，很有害怕，各種復雜的心情一擁而上，慢慢啃噬他的心，很痛很痛，無法言喻的痛苦，哪怕在戰場上受了多么嚴重的傷，他都沒有像現在這樣痛過，好像千萬把利劍，刺透了他的心。

“蜜兒，如果，如果你是被逼的，告訴我，我們可以一起離開。”他在做最后的掙扎。

離開？能去哪里呢？

她苦笑著，縱然自己愿意放棄一切與他逃離這樣，她也不能如此自私，耽誤了他的前途啊。

凌，你恨我吧，因為恨總比絕望來的好。

“不，凌將軍你錯了，你何以覺得我會拋棄榮華富貴，去過那種躲躲藏藏的日子呢？”有溫熱的液體從眼角流出，和雨水迅速融合在一起。

望著眼前冷酷無情的人兒，他忽然覺得她好陌生。

單薄的身子在愈下愈大的雨中瑟瑟發抖，顯得很是凄涼。

凌玄覺得自己好傻，竟然，竟然會喜歡上這種貪慕榮華的女人，他冷笑著：

“蜜妃是吧？好，臣祝蜜妃能得到王的專寵，恕不遠送！”說完，便狠狠甩袖離去，不再多看她一眼。

看著漸漸走遠的身影，她終于忍不住蹲下來，失聲痛哭。

雨，很大，掩蓋了她的哭聲，也從此掩埋了她的幸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