沒有任何的動靜和響聲后，蘇婉念才試探性的鉆出了被窩，視線在屋內環繞一周，沒有發現他的身影后，才放心的舒了口氣。她撫摩著自己發燙的臉頰，試圖理清自己混亂冗雜的思緒，她故作鎮定的對自己說道：

“蘇婉念，你一定產生幻覺了。對對，是幻覺。”她碎碎念道，“難道真的是幻覺嗎？”她用手指狠狠的敲了敲額頭，留下了清晰的痕跡。

“原來所有的一切都是真的。”她將他的好他的柔情蜜意都珍藏起來，回憶在腦海中一幕幕上演，怦然心動的一瞬間，她沒有任何感覺。或許他給予的對她來說算是哥哥關懷備至，無微不至的溫情吧。

蘇婉念穿上了那件稍顯破爛打滿補丁的衣服，雖說如此，卻依舊清潔沒有灰塵。穿在她身上散發出樸素淡雅的氣質，似那清香滿溢的百合，高雅而又內斂。她十分滿意地打量鏡中的自己，天生麗質難自棄，果然穿什么衣服都別有一番韻致。

迎面而來的是殘余著花香的幾縷陽光，細碎而夾雜著芬芳。大概只有久病初愈的人才能體會到一種前所未有的舒暢。蘇婉念大口大口的呼吸著，似乎要將天地間所有的空氣都吞進肚中。

不出她所料，果然她最敬而遠之的瘟神還是不合時宜的出現了。蘇婉念大嘆自己應該再裝病裝個幾天，至少也可以少見她兩回。她做好了心理準備，踱著小碎步準備嘗一番唾沫星子直飛的滋味。但是，世界便是如此的奇妙，所有的不可能都有可能變為可能。

就好像那大行星撞地球一般只有微乎其微的概率，李嬤嬤今天竟然改頭換面，收起了平日里一副囂張跋扈吃人不吐骨頭的模樣，而且還出人意料的露出和藹慈祥的目光。蘇婉念的嘴巴張成了一個‘O’型，她在內心深處厭惡此種裝腔作勢的虛偽之人，活脫脫的就是一個山寨版的偽娘子。她并不謙卑也不高亢，只是用一種很淡很冷漠的態度與諂媚巴結的李嬤嬤劃清界限：

“李嬤嬤，宮里做事的都是明白人。無功不受祿，我只是一介卑微的宮女，沒有辦法為你做事。所以，如果你有求于我，我勸你最好死了這條心。”沒有任何一句廢話，她十分決絕的撕下了李嬤嬤丑陋的偽善面具，并將它狠狠的撕裂。她的耳邊若有若無的縈繞著空氣被碾得粉碎的聲音，那是極其緩慢而特別磨人的過程，她敏感的嗅到了一絲危險迫近的氣息和一縷熾熱的火星爆破的微響，她一臉無所謂的朝著氣急敗壞的李嬤嬤，甚至還挑釁似的撇了撇嘴，一副不知天高地厚的模樣。她看似不經意的挑起了李嬤嬤的慍怒和不悅，其實心中早已有意而為之，只迫于現實不給她機會。

“既然您無話可說，那么就請快些離開吧。我可無法保證等一會兒盆里的水不會濺到您的衣服上。”

“蘇婉念，以前是我的不是。您大人有大量，就高抬貴手放過我一次吧。”

“什么？”蘇婉念懷疑自己產生了錯覺，因為一向盛氣凌人的嬤嬤竟會向一個什么都不是的下賤的奴婢求饒，還帶了些許哭腔，她蒼老的面頰在此時顯得那樣脆弱不堪一擊，蘇婉念的靈魂深處像被雷擊中了一般，她的心被隱隱的牽動了，若凌冽的寒風初拂過新生嬰兒的臉頰，果然面對第一次的老者的哭訴，自己顯得那樣單薄那樣無力。她輕蔑的自嘲道，果然還是自己的懦弱牽絆住了她的理智與情感。

“我膝下有一子半女，還都指望著靠我這些微薄的月俸得以過活。如今你因私仇恩怨就斷了我們的生計，你不會覺得自己太無情了嗎？”她用幾乎咆哮的口氣對蘇婉念歇斯底里的吼道，像奄奄一息的動物在黎明前發出最后對這個世界的埋怨。

“我沒有那種權力來決定你的職務，你說的什么，我真的不懂是什么意思。”蘇婉念聽得云里霧里的，覺得很不可思議。

“你既然要生生奪走我的一切，為什么還要裝作不知道？”

“我不知道。”她聽得莫名奇妙。

“你有一個王爺做靠山，你只要有絲毫不如意便可以和他說，這樣我是生是死都與你無關，對吧？”李嬤嬤的語調顯得更加緩慢又哽咽。

“我從來沒有這樣想過。”她持之一笑，又故作邪惡的在李嬤嬤的耳畔低語，“我現在想做的就是：把你趕出宮去，然后將你全家一起送上黃泉路。”她直直的盯著那雙充滿害怕與恐懼的眼睛，眉心微蹙，清眸微轉，絕美脫俗的風骨下隱藏著腹黑與狡詐。李嬤嬤聽得心驚肉跳面如土灰，嚇得兩腿顫栗不停哆嗦。蘇婉念覺得此時火候剛好，于是華麗麗的蛻變成柔弱嬌媚的小女子，朱唇輕啟吐氣如蘭：

“嬤嬤，我剛才那番話實屬無心，還望您不要見怪才好。您的臉色怎么會這么差？是不是昨晚未能安寢？今日可要好好休憩了。”原是關心慰問的話語，經她口中說出竟好像冷嘲熱諷威脅恐嚇一般，李嬤嬤身體僵硬的佇立著，即使渾身發麻也不敢挪動一步。

她正準備要走，突然記起了什么，輕輕轉身粲然一笑，矜持又不失謙遜的告辭：

“李嬤嬤，奴婢還有事要做，恕不奉陪。您只要和顏悅色的對待每一個人，不用您手中的權力來欺壓奴婢們，那么剛才什么事情都沒有發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