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俯下身去，采了一朵拿在手里把玩，走了沒幾步，忽然覺得四周回蕩著隱隱的笑聲，再仔細(xì)聽，又仿佛是哭號，時斷時續(xù)。那笑聲仿佛積蓄著無限的怨恨，聽著人整個心沉沉浮浮，不寒而栗。

難道冷宮中真的有冤魂？

其他人大概也聽到了，面色微微有變，燕兒勸我：“公主，回去吧。”燕兒還是沒能改口過來，依然叫我公主。

我偏偏好奇，循著那幽怨的笑聲：“咱們一大群人呢，怕什么，去那邊看看。”

于是，我又見到了霜兒。

她的樣子可怕極了，和原先我第一次偷窺到她的時候簡直是天壤地別。她神情癲瘋，披頭散發(fā)的，原先明媚的眸子里空洞無光。她的表情像是在笑，在癡笑，又像是在哭，可是嘴里念念有詞，也聽不清她在說什么了。于是我又走近了些，原來說的是：“太子殿下又要來寵幸我了，我懷了皇孫，皇長孫啊……哈哈……太子殿下要寵幸我了……”她一邊說著，似哭似怨，突然又仰頭哈哈大笑起來。

我嘆了一口氣，雖然之前她要?dú)⑽遥墒俏乙稽c(diǎn)兒都不恨她了，反倒覺得她很可憐。

她突然就聽見了我嘆息，目光一下子就聚到了這邊，惡狠狠地瞧著我看了半天，突然就認(rèn)出我來了，驚叫道：“啊，啊！來人吶！快來人吶！妖怪，是妖怪……”

她的樣子大概怕死了我，東躲西藏，踉踉蹌蹌的，忽然就一頭撞在了柱子上，跌倒在地上。然后，她又站了起來，指著我大叫：“你這個妖孽，使了什么法子，迷住了太子，他根本就不喜歡你，太子心里只有我，殿下心里只有我……哈哈……哈哈……他還說要把你廢了，立我為妃呢，哈哈哈……”

我隔著不遠(yuǎn)，望著她在長廊上癡癡顛顛。

“妖怪，妖怪，有本事你來殺我啊……哈哈，你不敢，不敢……”

杜嬤嬤終于忍不住了，喝道：“住口，竟敢對太子妃口出不敬！”

我擺了擺手：“算了，她都已經(jīng)瘋了。”

霜兒是真的瘋了，不知道怎么竟然翻身上了長廊的頂上，在長廊頂上跳起舞來。我嚇了一跳：“她這個樣子，弄不好摔下來怎么辦？杜嬤嬤，你快想想辦法。”

杜嬤嬤卻不動聲色：“是她自己上去的，若是摔死了，那也是她自作的，太子妃不要趟這渾水，明哲保身便是。”

霜兒還在廊頂上翩躚起舞，她那身衣裳已經(jīng)是穢污不堪。我瞧著她的樣子，身形消瘦，真像是一只紙風(fēng)箏，搖搖欲墜的，仿佛隨時都會跌落下來。

我知道，在皇宮之中，就一定不能多管閑事。我只能轉(zhuǎn)過身向前走。

霜兒的聲音突然高了起來，我聽得清晰在耳：“海枯石爛君相依……君相依……”

君相依……

真是很美的詞句，是唐孜承教她的么？我還是忍不住轉(zhuǎn)過頭去，她的身體突然一個旋轉(zhuǎn)，仿佛是盛開的曼陀羅，瞬息就從高空墜落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