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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3章 往事從頭

  • 七少,你好毒
  • 七月瑾
  • 7656字
  • 2013-01-26 11:42:28

夜色初降,朦朧了遠處的山嵐。

林子里,一人匆匆掠過,疾風一般。一盞茶的功夫落在容若山莊外。

“九少爺,您回來了?!惫芗夷曦S微微一拜,接過少年的包袱。

年云崢淡淡應了一聲,率先進了莊,“爺爺可回來了?”

“是,今兒中午到的?!比缃?,年老爺武功已近化境,從陳國趕回來也足足用了三日,想不到,這九少竟只比老爺遲了半日。若不是掌門玉令早有所屬,這年家新一代少主,他更看好眼前這位?!俺宋迳贍敚渌硕家训烬R了,都在正廳候著呢?!?

“嗯?!?

“老奴這就去正廳通報老爺一聲?!?

年云崢停了步子,眼神一掃落在年豐身上,“七少呢?”

“老爺他——”

似是憶起什么,心神微晃,年云崢眉峰一斂,聲音沉了幾分,“七少呢?!?

“七少,在醉花樓。”年豐被他一眼看得直冒冷汗,心里卻是極不情愿,年家歷代雄韜偉略,怎生得七少爺這樣一個敗家子。

“我去找他?!蹦暝茘樢晦D身,走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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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各位少爺少俠少女少婦少奶奶,今兒咱要說的是如今江湖第一莊容若山莊的事兒。哎呀,要說這容若山莊,就不得不提當家年方恒年老爺,這年老爺八旬有余,行如疾風,夜能視物,聞千里之音呀?!?

“我說,傳千里,你這是說年方恒呀,還是說一老妖精呢?”臺下,一個少年哈哈一笑。

傳千里一眼掃過臺下,頗神秘的一笑,“這你就不懂了,這年方恒雙十有余便承了年家基業,你可知道年家是做什么的,且不說天下十二國,就拿咱們梁國來說,自打太祖皇帝尉遲袁熙登基以來,朝代更迭,哪個身邊沒有一二個年家子嗣輔佐?上到王相權臣,下到商賈官民,但凡請得出年家,哪個不是一朝得勢,三代風華。說句大逆不道的話,連當今皇上都是師承這位年當家。”

“這說到年老爺,就不得不提上一代年家少主年庚延,這年庚延本是年方恒的二子,誰知這年庚延卻在十一年前死于非命。每一代年家當家必是能夠成功輔佐王室登基的那人。”

“那其他人呢?”臺下不知誰問得一句。

“其他人嗎,”傳千里冷冷一笑,“一代功成萬骨枯,選錯了主子,自然是要付出代價。就算不死,也會被逐出年家,但他們的子嗣卻要送回年家接受訓練,以備未來輔佐新主子?!?

“傳千里,這十年一度的朝拜再過一月便在盛京開始了,如今皇上育有七子,而年家卻只余六子,這——”

傳千里哈哈一笑,“誰說年家之子只輔佐王爺皇子了,所以說,這九位究竟幾位能奪得年家支持還不一定呢。先說,年家這代本有九子,只是其中三位早夭。現下,長子,年正初,此人剛直正派,內功剛猛霸道之極,天下能出其右者不過五人。次子,年墨堯,溫文儒雅,善商賈營生之道,一手百步穿楊無人能敵。三小姐,年玉嬈,精通易容、毒蠱,這天下只怕沒幾個見得她的真面目。五子,年慕白,醫術卓群,生性淡薄,行無定所。九子,年云崢,冷情冷血,劍術可謂天下第一,武學天資極高?!?

“我說,傳千里,這才五子,你漏掉了一人呀!”

傳千里嘴角抽了抽,半晌,緩緩道“這人,排行第七,人稱年小樓,年七少,總之呀,叫什么的都有,自小身患奇疾,相傳卻是聰明絕頂,也因著這點頗得年方恒喜愛,自小便接了掌門令,若無意外,便是下代莊主的不二人選。許是自小被寵慣壞了,此人離經叛道,目無尊長,不學無術,念得一副天妒的好皮相,平日里拈花惹草,在江湖上惹下不少濫債……”

二樓雅間,女子將窗子輕輕合上隔了外面的叫嚷嘈雜,帶了幾分調笑道,“哎呦,當真沒發現,叫這傳千里一描畫,七少真是越發向衣冠禽獸靠攏了。”

轉身,一雙眸子宛若星洛,柔柔投在少年身上。只見那少年斜斜歪在太師椅上,兩腿翹在桌上,白袍寬大,慵慵懶懶的披在身上,一手拿了扇子,一手執著酒杯,膚色卻是比常人略略蒼白了些,這人正是年家七少,年小樓,只見他一雙眸子笑若桃花盛肆,“明月你跟了我這么久,也就這張嘴得了我的真傳。成,回頭把爺這身衣裳穿在狗身上,到時你可看仔細了,別下回把狗和爺認錯了?!?

明月嗔怪撇他一眼,替他滿上酒,“凈胡說,你嘴巴積點德會死是不是,虧得老天爺給你這幅好皮囊了,誰要是認錯了,才是瞎了狗眼。”

年小樓用扇子挑起明月尖巧的小巴笑道,“誰不知道天下兩大美人一個在宮里,一個便是這醉花樓的明月姑娘,嗯?你還不滿足?”

蔥指沿著扇尖一點點撫上年小樓的玉白的手指,明月幽幽一笑,“年小樓,有你,誰敢稱天下第一?”

將酒慢慢抿進嘴里,忽的手上微用力,將明月帶進懷里,一聲低淺的驚呼還未來得及,嘴里已溢上溫香的酒。離了她的唇,年小樓挑唇,笑得邪肆,“你真放肆?!北羌饴舆^她纖細的脖頸,氣息拂過,濕熱溫潤。

明月微微一顫,抬眸,便撞進那雙彎彎的眼里,只覺得怕是這天上的星子也比不得他這雙眸子。三年前,初見,她的美貌已是名揚天下,一如他年小樓的聲名狼藉。她哭哭笑笑愁愁喜喜早已在他面前演遍,他似乎卻始終不解她對他的心思——

“七少,”抬手,撫上他的側臉,喝了這許多酒,怎會依舊冰涼?身子往前傾了傾,是想,離他近些。

猛然間,冷光一晃,劍橫在兩人中間,“離他遠點?!?

明月還沒緩過神,已被人推跌在地上。

“云崢,你弄疼她了。”年小樓沒回頭,抬手想要扶起明月。年云崢搶先一步拉起明月,眼神卻冷冷落在年小樓身上。

兩人對視半晌,年小樓終是開口,“回去吧?!弊叱鰞刹剑D頭,見他仍是不動,眉頭微微一挑,聲音清淺“生氣了么?”

年云崢瞧著他,神色沒變,眸底卻柔緩了不少,末幾,只道,“回吧?!?

眼神淺淺掃過明月,一笑間已出了門,遠遠聽得年小樓一句“改日再來看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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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呦,幾年不見,三姐出落的越發招人疼了。怎么不進屋,這夜深露重,也不怕凍壞了?!闭f著,將扇子往腰間一別,伸手挑開玉帶,便要將那寬散的外袍脫下來。

“外面還風流不夠么,在我面前也敢寬衣解帶了,”年玉嬈譏誚一笑,轉頭道“大哥,少主的位置若是給他做了去,只怕年家是要敗了?!?

“胡說,玉嬈,你越發沒規矩了。”年正初劍眉一斂,掃過年小樓,聲音冷滯,“既然人齊了,就都進屋吧,爺爺等了多時了?!?

進得屋里。

眾人紛紛落了座。

年方恒坐在長桌一段,眉發雪白,一雙鷹眼犀利冷銳,一掃眾人,緩緩道,“此次盛京朝拜,皇家九子都回去,你們各自可有人選?”

年正初瞥眼其他幾人,見四下無聲,恭敬道“一切聽從爺爺……”

這凳子果然跟醉花樓差的遠了,年小樓扭了扭,仍是被咯得翻來覆去,刺啦一聲推開凳子,一腳蹬在一邊,又將身后的正座的太師椅搬過來,尋了個舒服的姿勢,這才安靜下來。

略略一抬眸,年小樓擺擺手道“你們繼續,繼續。”

年正初盯了他半晌,終于收回眼神。

“這三五年,你們在外面想必也有了自己的一方勢力,正初,聽說你與三王爺走得頗近?!蹦攴胶悴患辈痪彽拈_口。

“五哥呢?”

眾人的目光再次聚在長桌另一邊的年小樓。

年玉嬈唇角挑了抹譏誚。眼神微折正碰上年云崢一雙黑眸,宛若冰窟,正凝著自己,不禁冷哧一聲別過頭去。

年正初垂眸,眼神定在自己骨節分明的手上。

年墨堯依舊是一臉文雅。

年小樓眼神晃過一眾,一瞬又落在玉扇上,唇角漾開桃花淺笑。

“你五哥在西域。”良久,年方恒開口,頓了頓,鷹眸掃過一臉無恙的年小樓,淡淡道,“既然如此,正初,你便去三王爺那里吧。”

“是?!?

“墨堯,你坐鎮四王爺麾下,如何?”年方恒眼神微折,便落在年墨堯身上。

年墨堯微微一笑,甚是溫雅,“如此,莫堯便謝爺爺成全了?!?

“還是爺爺思慮周到呢。”不等年方恒開口,年玉嬈抿唇一笑,“玉嬈也不客氣了,六王爺。”

“嗯,也好。”年方恒微一沉吟,點頭,末幾,又看向坐在年小樓身邊的年云崢,“云崢,你——”

“七少在哪,云崢便在哪?!蹦暝茘樎暽?。

眉宇一簇,年方恒眼神立時凝上一層冰霜。

“云崢,這不合規矩。”年正初冷言開口。

“我說,八弟,這幾年你長大了不少,江湖上多少也小有名氣,怎就學的如七少一般沒規矩了呢。你自小與他走得近,怕是近朱者赤近墨者黑,小小年紀,別毀了自個兒的前程才好呀?!蹦暧駤破财泊浇?,攜了幾分譏誚,“這幾年,七少給咱們年家當真是增光添彩了不少,武功不見得有一分,才學也未聽他有何造詣,舞風弄月,造作奢糜的戲碼倒是演的分外紅火。爺爺,憑他一個人翻云覆雨也就罷了,還拐帶咱們云崢一起,往后,這要是當了家,怎還得了!”

桌一頭,年小樓一手撐頭,斜眸瞧向年云崢,笑眸依舊,漫不經心的抬了抬手,撫平他衣領的褶皺,方悠悠開口,“不知三姐是對我有意見,還是在質疑爺爺的決定呢?”頓了頓,“聽三姐這話,是覺得云崢更適合做年家當家嘍,”一塊玉牌不知何時已翻手入掌,他笑得越發輕佻,眼神一轉,“爺爺,那不如就給了云崢如何,也省得有心之人聽了閑話,挑撥咱們自家人內斗呢?!?

“年小樓!”年玉嬈斷喝一聲,拍桌起身,“你——”

“三姐,你急什么?當心氣壞了身子,六王爺還巴巴等著你去輔佐他上位呢。”年小樓也不看她,指尖撫過玉牌,笑道,“云崢,給你了?!?

年正初眉峰驟冷,眼神刀鋒一般射向年小樓。

年墨堯眼波一轉,卻是看向年云崢。

年玉嬈眼底一驚,只恨恨盯著那在年小樓指尖搖搖墜墜的玉牌。

年云崢看也不看那玉牌,一雙冷峭的黑眸緊盯著年小樓,指尖微微一動。

“放肆!”年方恒冷喝一聲,“祈憫,掌門玉令豈是說給便給的!收起來!”

“爺爺,要我說幾次你才能記住,是小樓。”年小樓漫漫一笑,將玉令收在懷里。

“小樓,你可有人選。”半晌,年方恒才緩緩開口。

“我?”年小樓展了展身體,哼笑一聲“到時候再說,看看剩下的王爺哪個長得最得我心,便選哪個?!逼鹕?,“爺爺,沒什么要緊事的話,我先走了,聽說今兒夜里有個燈會,甚是熱鬧——”

“去吧。”年方恒一擺手,淡淡打斷他,“云崢,你隨他一起,也好有個照應。”

年小樓笑笑起身便走。

年云崢應了一聲,隨后跟了出去。

身后,不知誰嗤笑一聲。

++++++

“當心有一天惹惱了那老頭,他便殺了你?!瘪R車里,年云崢淡淡開口。

對面的年小樓哼笑一聲,懶懶的靠在車壁上,月白的軟袍披在身上,微微抬手,衣袍萎落,露出一小截纖細玉白的手臂,拿起年云崢的劍,錚的一聲拔出來,劍刃銀亮,映出他眉目間絲許媚態慵灑,一雙眼睛宛若桃花輕挑,笑意瀲滟,聲色調侃,“只可惜,最好的時候,他已錯過了。”頓了頓,瞇眼笑得愈發邪肆,“托你的福,這幾年,他這想法更迫切了?!?

年云崢抬眼瞧他,眸色不太友善,卻見年小樓正瞇眸看著那寶劍,不禁心里一跳,末幾,道“你心里可有人選?”

年小樓垂眸,摸索著盤龍玉扳指,“端硯樓那邊有消息了嗎?”

“只查到這東西來自皇室?!蹦暝茘樏夹囊粍?,幾不可聞。

年小樓輕笑一聲,有絲無奈,“看來,年家人是注定了脫不開這權策謀度了?!?

“他棄你而去,這些年,對你不聞不問,你還要惦念他多久!”年云崢唇角一彎,叫一個涼諷,“你本無意爭權奪寵,又何苦卷入這場爭斗!”

見他不語,年云崢心里一股惱火,“年祈憫!”

“我是不是沒告訴過你,我,不喜歡這名字,嗯?”年小樓慢慢抬眸凝住他,“或許,七姐這稱呼更適合你我。”

年云崢一震,知她是動了真氣,先前的冷怒便不覺緊裹上一層懊惱,“小樓?!彼麖埩藦堊?,卻又不知說什么。

“云崢,”末幾,年小樓終是緩了語氣,“沒有他,就沒有我?!?

年祈憫——

她還有個弟弟,叫年祈恩。

年小樓心底冷笑。祈求上天憐憫么?還是該祈求他年家的恩賜?

那天夜里,她和弟弟被娘藏在倒扣的水缸底下。她害怕極了,渾身抖得厲害,心跳隔著皮囊幾乎要跳出來。弟弟嚇得直哭,她卻記得娘說過的,死死捂住了弟弟的嘴,自己也大氣不敢喘一聲。

水缸漏了一個極小的洞,她看見那些黑衣人將娘吊起來,銀亮的匕首一刀刀劃破女人的皮膚,是誰在獰笑,她不知道,滿腦子只是恐懼,她告訴自己這只是個夢,醒了就會沒事。

他們似乎在找什么東西?卻又不像。若是找東西,不會那樣粗陋的翻找,又或者說,這樣東西并不難發現。

果然,她猜對了。娘說的沒錯,她很聰明的。

她聽見他們一遍遍的問娘,“他在哪!”“他在哪!”

他?

他們在找人。

可娘除了她和弟弟平日里很少與人來往呀。又或者是哪個鄰里街坊?她不知道……

然后,是男人們陰鷙笑和喘息。

娘拼命掙扎,咒罵……苦苦的哀求……斷斷續續的低泣……

他們說娘的味道很好。

她不甚懂他們做了什么,卻隱約明白那是極不好的事,因為本能的她捂住了弟弟的眼睛。

后來,他們點了把火,燒了房子,便走了。

她拽著弟弟從水缸底下爬出來,弟弟哭個不停,他被她推得險些跌倒,她沖他大吼“快跑。”

弟弟抹了把淚,拼命跑出去。

她卻踉踉蹌蹌奔到娘身邊,呆呆看著躺在地上那個女人,仿佛不認識一般。

衣服零碎的搭在身上,渾身都是刀口,血,暗紅的血攤了一地。一把匕首插進了她的脖子,整個刺穿了,將她釘在地板上。因為年小樓拽了半天,都沒拽動她。

弟弟在外面不停叫她,火越來越大,炙熱的舔過她的皮膚,眉毛,年小樓幾乎能聞到毛發被燒焦的味道。這才回過神,得趕快出去才行。

剛一抬腳,一只手猛地抓住她的腳腕。年小樓重重跌在地上,正趴在一塊燒紅的炭火上,疼得她幾乎跳起來,一股眼淚直接逼出眼眶。

“不許,哭——”

一個聲音突然冒出來,伴著奇怪的響聲,陰森沙啞。

年小樓大駭,連滾帶爬的往后退,奈何腳腕卻被抓得死緊。她驚恐的抬眼,正撞見娘瞪大了眼睛看著她,火光在那陰鷙空洞的眼珠子里映出妖異詭譎的光。血咕嘟咕嘟的從她脖子的窟窿冒出來,還有像是磨牙一般的咯吱咯吱的聲音。

她呆愣的看著那個本該是她娘的物體,恍惚中叫了一聲“娘?”

像是一下子認出那人是自己娘了一般,年小樓又跌跌撞撞的爬回去,顫顫巍巍的又叫了一聲“娘”。

“活著——你要——報仇。”然后,她眼睛突然瞪得更大,身子一顫便再沒了聲息。

年小樓死死咬著唇,血腥味在嘴里彌漫開,混了濃重的煙硝,嗆得讓人窒息。

“姐!”

屋外,弟弟帶著哭腔嘶喊起來。

年小樓一激靈,想起身卻怎么也掙不開死死扣在腳腕上的那只手。在這樣下去,她也會被燒死的。

掙扎半天卻仍是掰不開,年小樓眼皮一抬,一雙混黑的眼睛直直盯住娘脖子上那把匕首——

她和弟弟逃出去了。

似乎是天不逢時,正趕上那一年大旱。談不上民不聊生,餓死幾個人卻也并不稀奇,然后便是瘟疫。

很奇怪,連弟弟都得了病,一向體弱多病的她卻沒有。這年頭,要么有錢,沒錢,有糧也成呀,可惜,年小樓的兜里比她的臉都白凈。走投無路的時候,一個老乞丐收留了他們。

老乞丐又是喂墳頭土又是灌野草汁兒的,弟弟竟然也活了過來。自此年小樓便當老乞丐神仙一樣,崇拜不已。然后,年小樓做了這一生第二決定,跟著老乞丐就死不了。第一個決定是,聽娘的話。

打那以后,日子過得還算不錯,至少以年小樓的標準來說。但凡有老乞丐一口吃的,準少不了他們姐弟倆的。

后來,老乞丐病了。

墳頭土混老樹皮加野草——她都試遍了。可老乞丐還是死了。臨死前,他裂開一嘴黃牙告訴了她三件事。

第一件事,那藥方是騙她的。

第二件事,破廟后邊一顆最粗的老樹底下埋了一樣東西,萬不得已時才能取出。

第三件事,他以前是個算命的,當初答應收留他們姐弟倆是因為,看她面相覺得是個富貴命,說不準能沾到什么光。

年小樓估計,老乞丐這輩子只怕就算對了一件事,就是她日后的富貴命。不過,貌似,他沒算到自己死的太著急,沒趕上她年小樓朱門酒肉的一天。

這件事告訴年小樓,想要依靠別人,首先自己要有價值。不管是直接的,或是間接地。一如她當時決定依靠老乞丐一般,當然,后來的年小樓對這所謂的依靠有了更明確的見解,就是利用。

從情感上來講,年小樓對老乞丐的死并沒有太多傷心,反而覺得是解脫。

因為,饑荒更嚴重了。

她和弟弟已經一連吃了幾天樹皮土坯,著實給上廁所造成了巨大的困難。

“姐。”弟弟呆呆瞅著廟外邊,太陽毒辣,空氣里干癟癟的全是腥臭和土味。

年小樓瞥了他一眼,瘦得像把柴火棍。扒了扒身上的土,起身道,“走?!?

“干嘛?”他一動不動,眼皮都沒力氣抬一下。

“拉屎。”

“我拉不出來。”他有氣無力的嘟囔。

“誰讓你拉!是讓你陪我拉。”

“不去。”

“給我起來!”年小樓一把揪住他耳朵,連擰帶拽的把他拖到破廟后邊。

“掉了,拽掉了,你輕著點?!蹦昶矶鳑]好氣的哀叫。

年小樓這才放了手,瞪他一眼“掉了倒好,也算個葷腥?!币娝奶師o人,“你給我看著點?!?

“拉屎還得我給你把風?”年祈恩受不了的瞥了她一眼,“你能拉出來也不見得有人吃?!?

“凈說些胡話,叫你看著就看著,哪那么多廢話?!蹦晷菙Q他胳膊一把,只覺得骨頭咯了骨頭,倒疼了自己。

轉身走進草里,尋了半晌,撩了衣服,蹲在一棵大樹底下,嘴里哼哼幾聲,一副不太順利的摸樣,手上開始胡亂刨土。

有了!

從坑里扒出一個紙包,喉嚨里咕咚一聲,年小樓小心翼翼的展開最后一層油紙。

從坑里扒出一個紙包,喉嚨里咕咚一聲,年小樓小心翼翼的展開最后一層油紙。

哎呦!白面饅頭唉!有多久沒見過這稀罕物了。就這么在心里再狠狠崇拜了老乞丐一把,咕咚一聲,這次咽的是口水,四處看看,這才叫了一聲弟弟。

“姐!”弟弟眼里直放光直勾勾盯著那白花花的饅頭。

“就一口,聽見沒?!蹦晷桥镜囊宦暸牧怂幌?,眼神帶了幾分警告。

“你們在干嘛!”身后一陣聲音。

年小樓心里一顫,急忙往嘴里扔了一把土,轉頭,正見三四個成年的乞丐獐頭鼠目的瞪著他們,擠出一臉嬉皮,伸伸舌頭,一嘴的沙土,“吃東西唄?!?

那其中一個乞丐哧的一聲譏笑,“那小子呢?”

年祈恩身子一顫,往年小樓身后縮了縮。年小樓拍拍他,示意他別怕,自己腿肚子卻抖得分外激昂。

“哎,我說你藏著掖著什么呢!給哥幾個看看!”說話間,幾個人已經圍了上來。

“不給!”年祈恩退了兩步,將饅頭緊緊抱進懷里。

“呦呵,哥幾個,是白面饅頭!”一個人驚叫一聲,隨即盯著年小樓嘿嘿笑起來,“想不到你小子倒是賊得很,這功夫竟然還藏著白面饅頭?!?

年小樓仰頭看著他,也笑起來,“各位大哥,我們這不也是剛找到嘛,這種稀罕物哪敢自己藏著,肯定是要跟兄弟們一起分享的?!?

那人得意起來的斜睨了年小樓一眼,“快拿來?!?

“干嘛給他!”年祈恩又退了一步,“就這么一個,我們都快餓死了,死也不給他!”

“快拿來!”那人不耐起來。

“給,給,這就給?!蹦晷乔那臎_年祈恩使個眼色,回手猛地揚出一把塵土,接著狠推了年祈恩一把,低聲道“快跑!”

“?。〕粜∽樱 ?

年祈恩拔腿跑出不多遠,卻見年小樓一驚叫那幾個人按到在地,停下來。

“這小子交給我,抓住那小子,饅頭在他那!”不知誰喊了一聲。

年小樓抬頭怒道,“還不快跑!”

年祈恩看了眼手里的饅頭,三口兩口塞進嘴里,反身跑回來。

傻子——回來干嘛?

“好小子,給我上,打死他!”

年小樓嚇了一哆嗦,死死抓住一個人的腿,牟足了勁咬下去。那人哀叫一聲,拉扯之間兩人已經扭打成一團。

年小樓和年祈恩兩人加起來也不過十三四歲,哪里是他們的對手,不多時便只有挨打的份。

突然,也不知誰慘叫了一聲,借著又是一聲,圍著兩人踢打大幾人一個接一個打下去。

溫熱的血噴濺了兩人一身。

腦子里忽的涌出娘死前的一幕,顧不得身上的痛,年小樓本能的連滾帶爬到年祈恩身邊,捂住他的眼睛,“別看?!?

“姐?!?

“姐。”懷里的弟弟又含糊叫了一聲,拉下年小樓的手,一雙眼睛黑的晶亮笑看著她,只看著她,似乎這周圍的一切都再平常不過,又或者壓根跟他一毛錢關系沒有。只見他一張嘴,將一團紅紅白白的東西吐在手里,道“姐,我給你留的?!?

年小樓鼻子一酸,險些哭出來。

那天,救下他們的便是年家的人。

“七少?”

年小樓神識一晃,拉回思緒,抬眸看向明月,眸色氤氳,似有了幾分醉意,末幾,悠悠一笑道,“哦,對了,嬤嬤說你今晚約了客人?!?/p>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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