五鹿嘉魚順著她的目光看下去，也看到了那個人。

“哈，許雙藝你有危機了。”

許雙藝搖搖頭，不以為然，“你說她會比我更紅？五鹿，我已經(jīng)不是演員，無所謂……”

“不不不，”五鹿嘉魚醉了，整個人都在搖晃，“她不是演員。她是建筑設(shè)計師，九岳船王的外孫女，我的宿敵，以及……”她傾身伏在窗玻璃上嬉笑，“路安東的前任未婚妻。”

黎歡走得很慢，當(dāng)然不是為了照顧那群抓拍的人——雖然她來的時候曾經(jīng)那么想過，一出場就給人震撼一擊是黎歡慣用的手段，但她下車的時候腳扭了。她悠悠走著，面上平淡無波，實際上如果四周沒有人，她的表情絕對是齜牙咧嘴。

她是剛錄完一個綜藝節(jié)目來的，主持人徐家茂是她的老同學(xué)，盛情相邀不得不去。這幫人知道她回來了又不主動現(xiàn)身，揮著小皮鞭到盛世來要找她剝皮抽筋。要不是她臨危受命實在無暇，他們也不會勉強同意在小年夜聚一場就算了。

廣成寺庫的拍賣會還是徐家茂說起的。

這廝的壞習(xí)慣一點沒改，自從探知她的電話號碼沒變之后每天凌晨一點準時打電話來騷擾。從早餐到晚餐，從樓下清潔大媽到臺里美女主持一一要給她講個遍，還非要給她找房子，說來說去都在他家周圍。

那天他說，“貓貓啊，寺庫拍賣會有件旗袍，傳世繡品你要不要？”

她咕嘟嘟喝完一口水，“老子傻呀，傳世繡品上有上個世紀的虱子。”

他呼呼吸了一口面條，想了想，“有把長劍，五尺七寸二兩重，魏晉透雕，要不要？”

“……地點，時間。”

……

黎歡咬牙，這年頭拍賣會都弄得跟電影節(jié)似的。終于入場的時候她已經(jīng)冷汗涔涔。剛開場的關(guān)系場內(nèi)的光線有些昏暗，找到自己的位置她輕飄飄坐下，摸了摸腫起的腳踝，想好在是住在盛世的，一會兒回去也走不了多遠。

開場是一段有關(guān)貧困山區(qū)的短片，之后主持人簡單介紹了到場人士，拍賣師上臺開始競拍。黎歡從后往前看了下，她看中的那把劍是第十件拍品，武俠電影《刀劍江湖》里的道具。這個電影的導(dǎo)演黎歡也認識，是個純武俠的捍衛(wèi)者，場面以真刀真槍的打斗見長。以黎歡在電影廠做過多年美工的經(jīng)驗來看，五尺七寸卻只有二兩重的劍，還要刻上繁復(fù)的透雕，做得出來的人早就死絕了。

黎歡一路看上去，看到了徐家茂說的那件旗袍。寺庫拍賣會收羅了不少影視道具，這也是一件。黎歡的眼光卡在那部電影的名字上——“《挽歌》，1998年，導(dǎo)演岳云珊，90年代最出色的女導(dǎo)演，沒有之一。”

回想起來，這是電影里男女主角的定情信物，女主角沈清珍藏一生，死的時候?qū)⑺杞o了國家博物館。因為是講述江南刺繡世家的真實故事，岳云珊輾轉(zhuǎn)找到沈家后人，花費兩年才繡出來這件旗袍。岳云珊帶著黎歡觀摩過織法，只是當(dāng)時的黎歡情竇初開，心思全不在那些東西上。

時過境遷，那個與她血脈相連的人早已不可追尋，黎歡手指撫過那個名字，只覺恍惚滄桑。岳云珊的名字何止在這里出現(xiàn)，但凡講到中國電影史，沒有人敢漏了她。

前幾件拍品拍過，拍到那件旗袍。黎歡坐直了身子，仔細打量每一個叫價的人，叫價也越來越高，但遠不到黎歡的預(yù)估。最后一個戴眼鏡的中年人出到400萬，已經(jīng)沒有人再出價。

黎歡舉高了牌子，主持人卻看向另一邊，黎歡聽到主持人激動的聲音，“一千萬，梁海英前輩出價一千萬買回自己的戲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