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和沈生到達醫院時，三胖子正在急救室里。我親爹親媽后爹后媽在外面焦慮地守候著。三胖子的爹媽不在本埠，一時間也趕不來。

我看見鄭叔叔的眼圈有些微紅，面色憔悴。這樣的他，讓我不禁想起了三胖子——他們都是溫文爾雅的男子。

重感情，易動情。

我親媽走遠了，給三胖子的父母打電話。沈生在她旁邊站著，眼神有些空洞，直勾勾地不知注視著哪里。

白色開衫里的皮膚可以看見跳動的血管。

我媽掛了電話后，我聽見沈生突然開了口，語氣溫潤。他慢吞吞道：“安姨，輸血這類事，我相信您來會比較好。”

我的心猛然一震。一剎那，我看見我媽的臉色迅速變白。她的眼睛兀然睜大，看著沈生，神態里彌漫出劇烈的驚悚。

我看見沈生勾了勾嘴角，蒼涼道：“安姨，您沒必要拿鄭胥的生命開玩笑。您現在把鄭叔他們叫來也無濟于事，能救鄭胥的只有您……”

我的喉嚨被沈生的話驚的沙啞，刺痛的難受。我不知他是否是故意傳達這個信息給我。現在，在這小小的地方只有我們三人。

我，沈生，我媽。

如果我沒猜錯，沈生確實是故意在傳遞一個信息給我——三胖子是我媽的兒子……

沈生根本沒必要開玩笑。

剛才醫生來過，說醫院血庫沒有適合三胖子的血型。要想三胖子得救，只得等著他的父母來。

我轉頭，看向遠處的急救室。急救室外的長椅上，我親爹正摟著孟姨，低低絮絮著。鄭叔叔拿著一支香煙，干干巴巴地望著急救室。

此刻，我的頭疼地厲害。

再回頭，我媽已經不見了。而沈生站在我身邊，眉目依舊閃亮耀眼。

我看著他的眼，忽然咬咬牙，湊到他耳畔狠狠道：“沈生，你夠了！非得把別人的傷口剝開看看里面的新肉嗎？！”

沈生穩住我的腰，也不急，只緩緩道：“該夠了的是你——沈生生！總是裝出一副無所謂的樣子，總是事不關己高高掛起，總是對什么事情都漠不關心……你他媽現在又有什么資格來質問我？你真的以為這事只有我知道？你錯了，是除了你，連三胖子都知道……”

我被沈生的話驚地連回應都忘記了。我只知道我的冷汗一顆顆地直往下流，浸在衣服上，像是青天白日下，罪惡被所有人正視審判。

可是，此刻的我連淚水都流不下了。

心累了，所以哭了。

再累了，卻可悲的哭不出來了。

這樣的人生才可悲……

半晌，我才慢慢道：“……沈生，有句話你說對了：我沒資格做你妹妹……”

因為，我確實沒那資格。

三胖子醒來的第三天，安小姐才抵達醫院。安小姐還穿著沙灘裝束，眉角紅紅的。

“我靠，三胖子你個混蛋！”她一進屋，指著三胖子就開始罵，語氣灼烈，“你他媽要是掛了！老子嫁入豪門的夢就滅了！”

我在一旁為三胖子削水果。只聽三胖子輕笑道：“安霖好久不見，你還是這么有精神。”

安小姐一下就哭了，扯著我的衣服就開始擦鼻涕。艷美的精致妝容毀于一旦。她喃喃道：“……鄭胥……你要是……要是死了……生生怎么辦……”

我手中的刀轟然落地，落在地上發出清脆的響聲。我看著三胖子蒼白的面容不知所措。

“……要是生生還愛我，”三胖子接過我手中的水果，潤水般的眼眸里是詢問的意思，“如果你還愛我……”

我起身快速沖出了病房。

窗戶外的天藍的唯美。我吐著氣，似乎感覺三胖子的氣息仍在我面龐間回繞。他的話很醉人，像是被晚風吹散的酒香，順著鼻子貫穿全身。

似毒卻無害。

我悶悶地癱坐在長椅上，良久未動。