陳福沉痛的目光，辛伊也許看見了又也許沒看見。

之所以說看見了，是因為陳福看向她的時候，她淡淡回了一眼，雖是稍縱即逝，但的的確確是看了。但眸中平靜如水，無波無瀾，以至于陳福覺得那一眼只是錯覺。

氣氛有些怪異，姬楚牧身上有怒意，卻刻意壓抑。辛伊面目淡然無波，可周身籠罩著冷意。

那種冷意，如湖中的薄冰，你若不去觸碰，它便完好如初，隱隱浮著白霧，但若你去觸碰，或是妄圖打碎，涼意就會順著你的皮膚，入侵你的血脈。

一個陰沉，一個淡漠，就像石頭打在棉花上，可偏偏又不纏斗，這氣氛還真說不出的怪異。

陳福來回看了兩人數遍，驀然覺得，有什么東西在隱隱之中改變了。

“爹，今日王妃有些奇怪。”陳之摸摸頭，湊近陳福耳邊，小聲道。

陳福苦笑，到底是聰明的孩子，出去歷練不過數次，揣摩人心的能力已是見長！

陳福點點頭，“莫要多言，免得惹王爺不喜。”

陳之撇撇嘴，倒也安安分分站著不動了。

“阿楚，這片無生花開得真好。”辛伊轉過身子，看著在微風下起伏的花海。

“的確很好。”姬楚牧眉稍有了笑意，“喜歡嗎？”

“如此美景，任何人見了都會歡喜。”

“你呢？”

“怎么說呢。”辛伊蹙眉，破有些為難，“本是極愛，如今因為某些原因，不那么喜歡了。”

姬楚牧的笑意，頓時僵在眉頭，某些原因嗎？

“那便還是喜歡了。”許久他嘆道。

“或許吧！”

“那本王把它送給你，好嗎？”

辛伊聞言，回過頭，直視姬楚牧，不語。

她上前，將原本藏在袖中的無生花種小心的放在他手中，合緊。

“好。”細指捻著它的花瓣，“既然是送給我的，那我怎么處置它都可以嗎？”

姬楚牧低頭沉吟片刻，抿唇一笑，“自然。”

“毀掉也行？”

“王爺，萬萬不可！”陳福激動地搶過話，無生花可是莫姑娘的藥引，若是王妃一個不喜，把它毀了，那姑娘的心疾豈非無藥可醫！

那么王爺這么多年來的心思豈不白費？

姬楚牧不悅地瞥了陳福一眼，帶著警告，陳福喉頭動了下，悻悻地垂下頭。

陳之拉了拉他的袖子，被他略有些煩躁的躲開。

辛伊笑笑，“阿楚，看來這花對你意義極大。”

“是有些，但若你喜歡，一切又有什么關系。”

姬楚牧無比寵溺地望著辛伊，食指適時刮了下她的鼻梁，姿態親密。

辛伊袖中的雙手緊了緊，牙齒咬得用力，這場你說我猜的游戲她快要演不下去了。

記得那日她問他說識不識得無生花之時，他說什么？他說：“不識，大概是種古老的花~”

一個說不識無生花的人卻在后院種滿它，這對她無疑是一種嘲諷。

在屋檐上，她想，心也不過如此痛了，不料慌忙逃離之時無意闖入的禁地，爬滿了無生花。

那一刻，仿若有一只無形的手在她心上揉搓，一下又一下，用盡全力。那時，她才知心原來還可以更痛一些。

所謂的背叛與欺騙就這么生生被剖開，鮮血淋漓。

現在他說把它送給你好嗎？多么可笑！

她用三個月認識他，愛上他，他卻僅用一個時辰就摧毀了這份愛。或許是期待太多，反而覺得落差更大，自己分明知道莫離笙的存在，不是嗎？可是，為什么心這么痛呢？

辛伊定定神，松開緊握成拳的手掌，看著陳福，目光如炬，“福叔，借你手上的燈籠一用。”

陳福聞言一驚，縮手退了兩步，哀求地看著辛伊，“王妃，這是八王爺九死一生采摘來的花藥，您就看著他對爺的一番心意，饒了這些花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