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走出去，爺爺靠在躺椅上，還沒有醒，他的臉十分祥和，嘴角還掛著一絲淡淡的微笑呢！搭在身上的毯子滑到了地上，我撿起來重新為他搭上，我觸到了爺爺的手。他的手，怎么這么涼？我心一驚，用手去試探他的鼻息，沒有呼吸！

我大叫起來：“許愿！許愿！”

“怎么了？”許愿跑出來。

我哭著說：“爺爺，爺爺他——”

許愿再次試了爺爺的鼻息，他悲傷地看著我。

“柳絮，不要哭，你看，爺爺臉上掛著笑呢，他一定是在很幸福的夢里走的。”

“可是，爺爺連最后的告別都沒有跟我們說，這太突然了。”

“我打電話給醫院和學校。”

爺爺去了，他生前得過無數榮譽，曾經那么輝煌，可是，走的時候，卻那么悲涼，連生日蛋糕都沒吃，他最愛吃的糖醋排骨還在鍋里沒做好，就走了。

我從沒經過喪事，我很難過，整個人都木木的。爺爺沒有一個親人，我和許愿，是這個世界上他最親的人。沒想到，一代瓷藝大師，死后卻這么悲涼，連一個血親都沒有，我不禁惋嘆，人生活在世上到底是為了什么？為了事業、金錢、還是名譽？這些，真的就那么重要？現在看來，這些人們費盡心思甚至不擇手段想要得到的東西，不過是浮云罷了，你就算成功了，那又有多大的意義？人活在世界上，還是感情最重要，人情最可貴，支撐人一生的，帶給人們希望的，不都是與情感有關的嗎？

爺爺走后，我有一段時間都不敢去瓷藝室，瓷藝室里有他太多的影子了，我常常想起他，想起他和善的笑容，慈祥的面容，還有對我的悉心教導，他在我心里，既是良師，亦是親人。

為爺爺的后事，許愿這段時間忙壞了，他穿著一身黑色衣服，更顯得面如敷粉，眼似點漆了，我摟著他說：“這段時間，你辛苦了。”

“一點都不辛苦。”

“你都瘦了，看，下巴更尖了。”

“你才瘦了，臉上都沒血色了，我煮了排骨湯，來喝一碗。”

許愿給我盛來一碗湯，湯很香，山藥燉的。

“真好喝。”我說。

“多喝點。”許愿看著我。

“你也喝啊，不要光看著我，我會不好意思的。”

“我就想這樣看著你，看一輩子。”

“不會看煩嗎？等我長皺紋了，你肯定不愿意看。”

“有皺紋會更美，那是歲月的痕跡，我看著它們，就會想起我們一起走過的歲月，那是我們在一起的見證，我覺得皺紋是世界上最美的花紋。”

“你——我——”我都不知該說什么好了，也許在旁人看來，這是很肉麻的情話，可是，當你感到話語當中的真誠與認真的時候，你就不會這樣認為了，你只會感動，有一個人，說想看著你，一直看著你臉上爬滿皺紋，他還認為你是世界上最美的人，你一定會幸福得暈過去，就算即刻死去，也是幸福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