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睜大眼睛，嘴角微微張著，想說什么卻沒說出來，接著，臉上繃緊的肌肉一松，她就天真地笑了起來，他也跟隨著笑了。

“中國人嗎？”她問。

“當然哩！”他答。

“你叫什么名字？”她問。

“燕雄海！”

“熊貓的熊，海豚的海嗎？”她挑逗似地搖搖頭，頗不欣賞的，“俗里俗氣！”

“你叫什么名字？”他深知這“豚”有“小豬”之貶意，但他不爭辯，只是反問了一句。

“YangDolly！”

“很多美麗嗎？還是英文的YangDolly？”他也搖搖頭，學她的樣子，頗不欣賞，“很多美麗就是土里土氣，英文名字就是那么洋，難怪人們常叫外國人為洋鬼子！”

她忿忿地跺了下腳。

“別胡扯！我的名字是楊丹丹，當紅顏色講的丹！”

“好名字！”他贊美道，“我的名字是雄心壯志的雄，大海的海！”

“這也不錯！雄才大略，再加上能容納萬物的似海胸懷，不愧是位男子漢！她點點頭，你是從大陸來的？”

“大陸！你呢？”想到自己剛才的那一點小孩子氣，雄海臉上有點發(fā)窘。

“澳門。”

“澳門？”

“我家在澳門，我爸是從美國移居澳門的。當然我爺爺他們在美國。所以我有雙重國籍，這是我第一次來大陸上學。”

“你喜歡大陸嗎？”

“喜歡！第一次來大陸就覺得大陸人特別友好，治安也特別好，給人以安全感，不像澳門和美國那樣，像我們這樣的女孩子是不敢獨自隨意外出的，真悶死人了！可不，在大陸就是自由多了，記得有一次我和我老爸來大陸，我獨自偷偷跑去云南大理玩了一個星期，可開心呢，倒把我老爸急壞了，回BJ后被老爸訓了一頓：“死丫頭，去玩也不打聲招呼，可把人急死了，幸好這是大陸……”

“你不和你爸爸打招呼就獨自去大理？”

“當然了！誰叫他罵我！”

“你爸爸罵你肯定是有他的道理的！”

“什么道理不道理的，我只不過是經(jīng)常和一位男孩子玩，而我爸媽都很不贊同，他們覺得那男孩不可靠，再說怕影響我考大學。其實我和他也沒什么，就是比一般的同學好一點罷了！”

“這當然應該管了，像你還這么小又長得這般靚……”他臉上紅紅的，想起之前他曾被她的美麗容顏所吸引，因為之前他還從未那樣發(fā)呆地注視過任何女孩子，剛才是不經(jīng)意中走神的。

她臉上顯出絲絲的得意之情，那兩雙亮晶晶的大眼睛更加的迷人。雄海想到先前的失態(tài)，現(xiàn)在有些發(fā)窘。他雖然生長于云南，但他從未出過遠門，更未到過大理，只是聽人們說過一些大理的旖旎風光和從金庸筆下的《天龍八部》里了解到一點點大理國的歷史，現(xiàn)又聽丹丹說去過大理，他一下就被大理的風光給吸引了，忙道：

“說說看，大理怎么好玩法？”

“大陸這么有名氣的風景名勝古跡，你都沒去過？”

雄海面有難色，自己就長于美麗的西南邊陲，竟未去觀光過。他為自己的見識短淺而自慚形穢，楊丹丹這無意的反問，不知不覺刺痛了他的心。他一言不發(fā)。

楊丹丹似乎警覺到，但還想進一步試探他，繼續(xù)道：“你很窮嗎？”

“在金錢上，我或許很窮，”他深深地說，想著父親、母親和自己的學業(yè)，“可是，在思想、人格、親情、友情上，我都很富有！”他本想說在才氣上，他也很富有，但就連大理都沒去過，他怕她說他孤陋寡聞，故此沒說，但他深信有這么一天，他能自豪地向她說。

楊丹丹聽了他這番真摯的談吐，不禁生了幾分敬意，也就不再刺他了，而是自豪地向他介紹大理的風光。

“大理風光總的可用十二個字概括，你知道是哪十二個字？”她很堅信他會知道的。

“上關風；下關花；蒼山雪；耳海月。”他答得很剛脆。

“不錯，就是這十二個字概括了大理風光的全貌。蒼山雪峰終年積雪不化，云蒸霞蔚，猶如天宮一般，云彩變幻莫測，同雪峰相連，形成天地合一的奇觀。”

雄海聽得如癡如醉，先前與她的那點拘束感，被眼前這壯觀的蒼山雪驅(qū)散得無影無蹤，忙追問道：

“洱海月又怎么說？”

“你讀過張若虛的孤篇蓋全唐的《春江花月夜》嗎？”

“讀過！那可是我最欣賞的詩詞了呢！”他接著吟道：“春江潮水連海平，海上明月共潮生。”

“想不到你挺有文學鑒賞能力的。”楊丹丹說得很真誠，雄海有一種受寵若驚的感覺，撫平了被她剛才刺痛的心。

“請還未報到的新生迅速到室內(nèi)籃球場報到！”廣播里傳來親切的通知，極少數(shù)還未到的新生都紛紛涌向室內(nèi)籃球場。

“我有事，得先走啦！咱們以后再聊。”雄海此時才想到父親去買盒飯，由于忙于和丹丹斗嘴，都幾個小時了，太陽已經(jīng)偏西，不知父親哪兒去了，而自己竟忘了去報到，此時聽到廣播的通知，他方想起。

“你是哪個系的？”望著雄海匆忙走了，丹丹急切地追問道。

“化學系A班的！”

“真巧！我也是化學系A班的！”丹丹的言語中流露出喜出望外的神色。

“Bye－bye！”

“Seeyoulate！”

寬敞明亮的室內(nèi)籃球場內(nèi)，進門的黑板上寫著新生報到的須知。雄海仔細看清楚上面的須知后，向籃球場中央走去，中央的四周，擺著整齊的桌椅，桌子前方寫著醒目的系別，讓他看得眼花繚亂，好不容易才看到“化學系A班報到處”字樣。報到臺上坐著的是一位氣宇軒昂，一身淡灰色的西服，佩戴著深色帶白點的領帶，實有大學者風度的老教授，看到雄海向他走來，他微笑著點點頭。雄海恭敬地向他點點頭，遞上了錄取通知書和所要繳納的費用。

“你就是燕雄海？那位來自云南西南邊陲的農(nóng)村孩子？”教授的語氣極為平和。

雄海使勁點點頭，他想不到班主任竟會記得自己的來歷，平時他聽人們說，大學的老師一向都很自傲，課上上就走人，從不過問學生，有的甚至幾年大學后，連他教過的學生他都沒印象。

“這是本月份的師范生補貼，鑰匙是你們15幢707宿舍的，有事可打電話給我。”他給了他一張名片。

“注意保管好財物，農(nóng)村來這里讀書實是不容易。”看著即將離去的燕雄海，教授又補充了一句。

雄海帶著一顆感激不盡的喜悅心情去找自己的宿舍。

幾經(jīng)折騰，來到了15幢707宿舍的過道旁，仔細打量了一番，確認是707宿舍，他才掏出鑰匙去開門。平時他沒有見過這么雄壯的樓房，所以他才仔細確認后方去開門，以免鬧出笑話。室內(nèi)沒有人，五張床上的被單鋪放得整整齊齊的，或許父親能找到，這么大的校園，去找也不是件容易的事。一切行李安排妥當后，還不見父親來，他想出去看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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