不是在時隔幾年之后的今天，而是在分手之后的第二天，我就已經記不起昨晚那一夜是怎么過的了，我是怎么從那個學校走回一中的，進教室了嗎，學習了嗎，都見了誰，跟誰說了什么話，怎么回的寢室，怎么睡著的……都好像缺失了一般。

曾經也想過，萬一有一天，我和十一，因為某些特殊的理由分手了，我會怎樣的痛苦不堪，想的很仔細真實，但就是沒有料到，我會這樣的沒什么感覺，好像，十一在我的世界里只是匆匆一瞥，她走了，也沒什么特別的感覺。

不對，這怎么可能對呢？我記得清清楚楚，從高一時我看她那一眼到她去醫院看我之前，這么長的一段時間，我的愛和痛，都是歷歷在目的，不會記錯，自醫院之后到分手之前的甜蜜和愛情，我也記得很清楚，如今分開了，怎么會沒有疼痛呢？

絕不會是，我沒有愛過十一，沒有那樣撕心裂肺地愛過，我還可以確定，在十一跟我說出分手之前，我都是那樣死心塌地地愛著她的，可，怎么就沒有疼痛呢？

麻木了？心碎了？心死了？沒有疼痛，可能是一種成熟一種理智一種灑脫，但我不想要這種感覺，我寧愿去痛，寧愿去喝醉，寧愿去哭泣，為什么？也不為什么啊，真的就這樣過去了，十一，就會從我的記憶里消失啊！

可是，無論我怎么怕十一會從我的記憶里消失，我就是痛不起來，想痛都痛不了，這樣平淡無奇地感覺，纏繞著我過了一個星期，在那一個星期里，我想過十一，還是不痛，去那些地方抽煙的時候，還是不痛，就是不痛。

又是一個星期六啊，我幾乎是慣性地就想往那個學校趕，心里想的挺明白，就算分手了，我就不能去看看十一了嗎？能！在走出校門的那一刻，我突然疼了一下，不是痛，是疼，鉆心！

我停住了，在人群中傻傻停住，過了好一陣，我才想，不能再去找十一了，去曾經和十一呆過的地方看看吧，一個人往東面走著，走到了那個歪脖樹下，一個人坐在地上抽煙，煙都沒什么味道。

雖然沒什么感覺，我還是固執地一直坐到了快上課的時候，夜色已濃，獨自奔跑在空曠的馬路上，踏進校門之后，還是奔跑，坐到教師里了，也是沒有特別的感覺……失望。

我不要這樣，真的不要這樣，連老大他們三個都沒看出我有分手的跡象，只是覺得我更加沉默了，老三還特意問了一句：“四兒，你這又是玩深沉呢，有意思嗎？想招我跟老大這兩個光棍嫉妒啊！”

“我和她，分手了。”曾經以為，這樣簡單的六個字，會讓我疼的無以復加，可我親口說出來時，竟然還是沒什么感覺，輕飄飄的，好像就算真分手了，也在好多年以前。

“去你的吧，老四，我還不知道你，認準一個就走到黑，你跟她分手，我才不信呢！”老三也不相信，我那樣輕飄飄說出的話，是真的，還跟我開著玩笑呢！

“老四，是不是跟她吵架了，鬧分手呢？我都納悶了，你和她竟然也會鬧分手，怎么可能分的開呢，星期六還得去找她吧，說一句話，你們又和好如初了！”老大也加了一句，他才不信呢。

我疑惑地轉過身，看到老大和老三跑到一邊玩兒去了，想跟老二說，我跟她真的分手了，可老二只是會心一笑，那意思是，別逗我們玩了，男女朋友鬧分手很正常，星期六就好了！

可，我跟十一真的分手了，而且，絕不是尋常吵架的那種，而是絕對不可修復的那種，他們三個，為什么就不相信我的話呢，是因為我當初愛的太深，還是我現在一點也不難受？

我沒有再跟他們解釋，開始想另一個問題，是不是我的反應慢了，還沒能接受與十一分手這個事實，但也不對啊，我很清醒，也清楚地知道，十一跟我是分手了，萬難再續，可我，就是不難受。哎。

接下來的幾天，我總算是為自己找到了一個理由，哪是什么不疼啊，可能是因為開始的三年我太疼了，所以真到了這一刻，我反而不疼了，那三年，已經把所有的疼都疼了！

到了星期五的時候，我又覺得這不是理由了，那時候疼是那時候的，這次可是分手啊，所以，我又萌生了明天去找十一的念頭，一定要去看看她，分手了，她還是十一啊，我的十一。

星期六中午，我還沒走出大門呢，就決定不去了，轉而去了桃林里，春天快到了，樹枝上都有了些動靜，我躺在地上望著桃林望著太陽，還是沒什么感覺，邪門了。

我就不信這個邪了，我非得疼一次不可，就固執地在地上躺著，固執地想起曾經的一幕幕，固執地認為我會疼的，從正當午一直躺到了傍晚，晚霞紅了，還是沒用。

起身走了幾步，要上一個土培的時候，我突然回了一下頭，看著那棵十一曾折過桃枝的桃樹，猛然間意識到了什么，是不是因為，我和十一的愛情，也不過是普通的，所以才沒痛？

普通的愛情，這又怎么可能呢？那么多那么多糾纏與犀利，我都是一點一點挺過來的，我和十一的愛情，怎么會普通呢，絕不會的，我和十一的愛情，是絕世無雙的！

慢慢地，我開始疼了，竟然是為了我們的愛情是那么普通而哭，我一遍一遍地告訴自己，你別那么低看自己和十一，你們的愛情是特別的，是熾熱的，是超凡脫俗的，是舉世無雙的……可是，你不痛，就都不是了。

我只掉了幾滴眼淚，再想掉，竟然沒有了，心里呢，只是有些失落，還是沒什么特別的感覺，我不信，我不信，我不接受，我大跑著回了教室，再想，卻想不起什么了……

兩個星期了，我跟十一分手已經兩個星期了，而我呢，竟然是不疼不癢地這么過著，連我都開始懷疑自己，你是不是一直都在騙自己呢，其實，你根本就不愛十一，你只是得不到，才疼，現在得到又失去，沒什么了？

不是的，這又怎么可能呢？我不愛十一，甚至都沒有愛過十一，那，高一時的那一眼是怎么回事，抽煙是怎么回事，高二難受是怎么回事，給她寫信是怎么回事，元旦唱歌是怎么回事，癡心絕對是怎么回事，挨打又是怎么回事……

我愛十一，從開始到今天的愛，都沒有一絲的變質，不疼，可能是因為還不到時候吧，誰規定的，我跟十一分手了，就要疼，疼的無以復加的，不疼這不也挺好的嗎，不疼！

再到一個星期四的中午，閑來無事，我跑到教學樓的廁所里去抽煙，都去吃飯了，廁所里沒人，四周也靜悄悄的，只有流水聲不絕于耳，我就那樣平常地點著了一根煙，白將軍！

第一口，有些不對，第二口，越來越重，抽到了第三口，我的眼淚就流下來了，應該是第一次吧，我才知道，一個男孩的眼淚，真的可以這樣悄無聲息地落下來，有點害怕。

不行，越擦眼淚越多，好像我身體里都是眼淚似的，越是想止住眼淚流的越厲害，我無奈地蹲下了身子，任憑眼淚無聲地留著，抽煙，已經沒有什么味道了，只知道，眼淚在一直流著。

還是不疼，眼淚都流成那樣了，我的心里竟然還沒有疼痛，這又算是什么事呢？我哭了，悄無聲息地哭，我流淚了，心里卻沒有什么感覺，這事好奇怪啊，那就讓它流吧……

大約，有三分鐘吧，我好像想到了一件事，突然就疼的不行了咬著牙忍，不行，低低地嚎叫，不行，放聲大吼，不行，咬住自己的衣袖，不行，哭的嘔吐了，也不行……

長那么大，我從沒有那樣徹底地哭過，哭的整個人都沒力氣，幾乎是爬出了廁所再瘋跑到東邊的路上，嗷嗷叫喚……疼過之后，我就再沒有十一了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