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也是那一次。她在自己小打小鬧的戰場上，長期鄙視的日本鬼子身上，見識到了什么是殺戮的殘酷，什么是對生急切的渴望。戰場不是兒戲。一旦兩軍交鋒，必將尸橫遍野血流成河。她這才真正體會到，在偉大的斗志面前，她的小把戲算得了什么。

海風都是血腥的氣味，站地上一刀刀揚起，血一道道飛濺，蘆葦搖曳地滴著血漿，多少具尸體怒目圓睜地屹立著，是因為他們還沒來得及倒下，尸體就已經僵硬。多少人被一刀刺進胸口，將刀拔出來用盡最后的力量，再砍多死一個人。也許多砍一個人，同伴生還的機會就大一分，哪怕只有那么微小的幾率。到少人砍到軍刀裂開，斷毀，抓起尸體的人頭一陣亂揮。多少人被殺的穿腸破肚，又把腸子塞回去繼續打。

西聯停在遠處，閉著眼拼命地搓著木蓮，最終一咬牙，抽出一條黑緞帶，蒙上雙眼，握緊華殤劍，策馬沖進廝殺混亂的軍陣。

她聽到耳邊鮮血飛濺的聲音，聽見憤怒咆哮的聲音，聽見飛身撲過來的聲音，還有華殤劍無情嗜血的聲音…

最后聽到一句略帶驚異的吼叫：“陸西聯？！”

她能感覺到自己身上臉上濺滿了滾燙的液體，濕透了她的衣襟。她覺得自己已經無法忍受，隨著聲音突破上去，一把抓住一個人的手腕：“三皇子？是你吧？”

良久無人反應，她都快覺得自己認錯漸漸松手的時候，他突然反握住西聯的手腕，往自己身后猛然一拉——這才用低啞的聲音嘶吼到：“走！”

一旦確定下來，她便不理三七二十一，拉著他就狂奔，一路甩過沖上來的敵人，似乎還撞飛一個，直到硝煙和廝殺聲都被遠遠拋到腦后了，直到自己和身后的人喘氣聲都驚天動地了，直到蘆葦叢刮爛她的忙草鞋（她本來以為計策之后就不用打仗了，所以連軍靴都丟在帳子里。）

如此才敢停下來。卓陽下，正是北方一片風吹草低見牛羊的景象，若是沒有血腥多好。她雙手一揚：“接下來，就請三皇子帶路吧。”

她只聽到把劍一扔，一屁股坐在地上的聲音：“我是叫你走！不是叫你拉著我走啊！還有，你干嘛不把黑布摘下來？”

做了個假意望天的姿勢，一副無所謂的模樣：“哦，我不想看到自己見死不救，滿身血腥的模樣。”

那天終是姜羽錫牽著她的手把她牽回軍帳的。西聯那時只覺得兩個大男人之間牽牽手只要不是有斷袖傾向和有點像被媽媽牽著去吃糖糖，大家都有點丟臉外，也沒什么大不了的。

卻不知羽錫一路盯著她白皙的手腕，和黑凌下輪廓柔美的半張小臉。

那次的戰果是，倭寇到現在也沒干再侵犯天朝一畝一分田地，連個蘆葦針眼大小的地兒都沒敢碰。損失是，死了一個笨蛋謀士（不知道這是利是弊…）還有差點以為失掉了陸副將的一雙眼。

她只得摸摸黑凌訕笑：“沒事沒事，你們將軍非要我跟他玩捉迷藏。我去換身衣服就解下了罷了。”

她說是這么說，可是不知道怎么地，天朝小將蒙著黑凌上戰場，單騎護主的事還是傳的京城沸沸揚揚。

還好那個女子干掉總將的事日本人回去沒敢亂傳，要不然，她陸西聯還得烙下個金屋藏嬌，放出去咬人的惡名頭呢。

只是，那時她還年少不更事。

只覺得這第一戰計策倒是玩的挺爽。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