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十二章

常言道：怎么樣的日子都是過，日子能過就好。我說，這是廢話！在牢蘢里作牛做馬，行尸走肉的受罪也算是過日子？一句話：不能按照自己正常的意志，不能自然自由地生活就不算是過日子。離鄉背井的感覺真難受。幸好心里有目標精神就有寄托，我把時間排的滿滿，睡覺前也安排看一會書。

降價清貨的牌子重新掛出去，連續幾天忙的左挪右閃的應付那些老少主婦老爺子們。說價解釋，包裝收款的彈來彈去動作單調而重復。奇怪！在家我一個人扛下兩萬斤飼料也是小意思，現在在店里我根本不用消耗體力，但一天下來居然覺得有點累。送最后一位顧客離開后，想到這個鐘點廚具雜貨已經不會有什么顧客進來購買我干脆就把店門關了。全身軟綿綿的，我兮兮瑟瑟的踱著步拿電熱壺到櫥房里放水出來插上電，然后從柜臺下面的抽屜里很小心的拿出那個裝有青花瓷茶具的塑膠盒，再從里面取出茶壺和兩個瓷杯，用開水把它們略略燙洗后放在柜臺上。接著，我取出一包夾有金銀花的茶葉倒出小許放進茶壺里，泡好一壺苦荊蕊銀花茶，我終于可以舒服地坐下來休息，習慣地長長吁了一口氣。精神很快就回復不少，我往兩個杯都倒了茶，我依然是先拿起杯深情地隔空朝對面慢慢敬揖一下默誦一句：姐，喝茶！接著把茶杯放到嘴唇邊，用杯沿燙著自己的嘴唇刺激一下自己的感覺看看有沒有麻木。在這段孤獨的時間里，我在一個人獨飲的時候已經慢慢習慣這樣，現在輕輕的汲了一口茶慢慢的吞下，仔細感受這股令人說不出的溫燙，苦澀由喉管緩緩的滲進胃里，心肺就跟著暖和起來。而金銀花的清香一絲絲的從鼻子呼出來溜轉著不愿散去，舌尖留下的良苦味，很快就變成充滿著家鄉山水特有的令人陶醉的甘甜美。我一直都非常喜歡這種苦去甜來的感覺。我的生活真的已經少不了這種感覺。

喝了兩杯茶后，剛才的疲倦無影無蹤。

舒服！我又深深地呼出一口氣，解下扎在腰上的新買回來的尼龍布腰包。腰包已經鼓鼓的里面大部份都是十元二十元的零鈔。把鈔票一邊掏出來一邊攤平按面額分開疊放在柜臺上。最后清點一下，有四千多元，那么這些天降價清貨居然共賣了一萬三千六百多元。我想，今天才是星期三，按這兩天的速度到這個周末就可以把店里的剩貨處理的七七八八。姐！真是你在庇佑我么？對！是你保佑我順順利利的早點辦完事早點回來陪你，以后我們一起自由自在的在塵世外雙宿雙棲。

人人都說山中多鳳凰，但我們村卻是美男子居多而女孩就差了一點。默默數一數，村里十五歲至二十五歲的女孩子至少有三十人以上，可是除了我愛人歆蘭是鳳凰之中的鳳凰外，就只有一個十七歲的馮悅芳和一個二十歲的馮迅靜長的不錯，其余的都長得不敢恭維甚至慘不忍睹。所以，在家時除了歆蘭之外，我愿意跟她們多說兩句的就只有水芳和迅靜。她們當然也樂于和我聊天，也只不過是平時開幾句玩笑而已。我可不贊成玩一些離經背道的，所謂閃電情家家情的游戲。更何況，我早就用歆蘭的愛情把自己的心填得滿滿，其他女子根本就不可能進入我的視線范圍，就更別說能靠近我的心扉。但現在不同，對大都大學的女生不管美丑我都得熱情面對，忽然的四眼妹和小胖妹的影子在我眼前晃動。

姐！你在家里安好？弟很想念你。咳！你一個人在深山野嶺里餐風宿雨的又怎會安好呢？心在禱告在思憶里流離。一個人自斟自飲，靠在這張殘舊得已脫漆的木椅子背靠上，我眼定定的望著天花板出神。又是炫光！不知道為何我忽然覺得這燈管的白熾光總是給人一種夢幻的感覺。朦朦朧朧之中，我仿佛聽到歆蘭在呼喚著我跟我說話：…弟。這城市真的很不好。你看！除了樓還是樓的沒有一點生氣。抬頭仰望，我總是覺得這些樓到那一天就會倒塌下來，住在這里，心老是覺得被懸起來沒有一刻的踏實。日思夜念的還是我們家里的山水實在，人站在山巔看云飛也是覺得腳踏實地很安穩，山上的涼風吹得人醉熏熏的美妙至極。嘻嘻！弟你記得么？那次我們去后山掏黑蜂，你是戴頭盔披雨衣套手袋去的，沒想到結果還是逃不快被黑蜂追上隔著褲子蟄了屁股。弟！還說是男子漢，哪知道你痛的只會捂住屁股呱呱大叫，還不讓我看。

姐！那時我們都不懂事天天都象小孩子那樣的纏在一起玩耍；換做是今天的初中生，他們不都已經很會躲在被窩里逮兔兔。想起我們就只會往山上到處跑，摘山花摘野果掏鳥窩的快樂，想著想著，我笑了。…弟。你在笑什么？那晚我過來要看你，一聽到你爸說你的屁股多了兩個肉坨坨，我的心就不知道為什么卜卜的跳出來似，嚇得我趕緊回家跑，跳到床上用被單蒙住紅紅的臉。后來我問我媽時媽還罵我說。一個大姑娘，老是整天追著男孩子的屁股轉就不怕人笑話。什么大姑娘喲？那年我們才剛滿十五歲。我就不怕人笑，喜歡就是喜歡，我就喜歡跟著弟爬山趟水，今生今世都要跟著。弟！你可不許丟下我。我不在家時你可不許一個人到山上玩。要等我回來，我們一起去放風箏采山果。否則，你的屁股被馬蜂蟄的時候可沒有人為你擔心。嘻——那時我笨死羞死。弟！你為什么不說話？…姐。我不是正在聽你說話嗎？…弟！過去的事我怎么想起來就像昨天才發生的一樣。來這里都快三個月，除了和你在電話里聊天和寫這里的新奇事給你以后慢慢看，其它上課自修吃飯的我都覺得沒有絲毫的樂趣。弟，不說了。我要睡覺，要到周公那里去和你一起玩！

燈管仍然散著白熾光的暈圈，天花板好象在旋轉，我依然在慢慢的一杯接一杯的喝著我心愛的苦荊蕊茶。這段時間，我孤獨的時候幾乎是靠著追憶度日。記得，在那次我和歆蘭在村后的羿穹山頂掏馬蜂窩被馬蜂蟄后，我們才朦朦朧朧的發現自己已經長大。是的！想來就好笑。回憶是令人心馳神蕩的，想著那天被馬蜂蟄了后歆蘭很著急的情景，我臉上馬上洋溢著幸福的笑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