窗外面的光灑了進來，刺得凌莫的眼睛生疼。她慢慢的從床上爬起來，靠在床頭。后腦勺傳來的沉重感讓她覺得眼前黑了一下，這時她才開始記起關(guān)于昨晚發(fā)生的一切。

她張了張口，叫出了球球的名字，但卻發(fā)出沙啞的聲音，像是指甲劃在黑板的聲音，沙啞揪心。凌莫只覺得喉嚨很干，但空蕩的房間沒人回應(yīng)她。她只是坐著，身體微微傾斜，目光似乎落在窗外很遠的地方。

他應(yīng)該已經(jīng)走了吧，這一刻她仍舊是在關(guān)心著這個問題，雖然她自己都覺得很多余，所以不免自嘲的笑了笑。

只是客廳突然傳來了細微的聲音，讓她的神經(jīng)突然緊繃。

球球應(yīng)該不在家，那會是誰？凌莫怕家里遭了小偷，畢竟是個女孩子，再有能耐也是不能硬碰硬的。

凌莫小心的準備從床上下來，房間的門開了，那個叫做趙云霽的男人手里端著水杯站在門口。原本石膏像般的五官被窗外的陽光照得看起來很柔和。這是在凌莫無數(shù)次夢見和趙云霽的偶遇之后，第一次真正看見他以這樣的方式推門而入，她的心臟在這一刻像是被打碎了，但卻找不到根源。

她只是看見趙云霽的嘴唇動了動，但卻什么也沒說。

房間里面突然又回歸了安靜，一種很冷的安靜，以至于讓她打了個冷戰(zhàn)。

然后她看到那個曾經(jīng)讓她朝思暮想的男人，在細心地幫她蓋好被子，又把水杯湊到她的唇邊。她只是愣住了，這讓凌莫想到從前的他們，在一起就可以很安心。但那些感情，那些生活，只是存活在過去，像是漲潮后又退潮，那些所謂的感情都隨之一起沖走了。

趙云霽的眼神看不出情緒：“莫莫，你說我們真的都變了嗎？”

凌莫整個身體都被厚厚的羽絨被包裹著，細細的發(fā)絲散亂著，只露出一張略微蒼白的臉龐。她看著他：“你說呢？你看看我現(xiàn)在的樣子，我想這個問題應(yīng)該不難解答。我知道你想要說什么。但是我告訴你，你不欠我什么，我是恨過你，但那只是過去了，現(xiàn)在我們就是不相干的兩個人，我現(xiàn)在的職業(yè)恐怕也會影響你的聲譽。走到路上，請互相裝成從沒見過。”

趙云霽只是看著凌莫的眼睛，良久，他嘆了口氣：“我買了解酒藥，就在客廳的桌上，你多睡會，起來記得吃。我走了，我尊重你，從現(xiàn)在開始，你可以當做不認識我，但也許我不行。”他沒有給凌莫再說話的機會，放下手中的水杯就起身走了出去。

房間里的空氣再次變得寒冷刺骨，這讓凌莫有往被子里縮了縮。

她不知道什么時候開始，自己也變得尖酸刻薄，像個罵街潑婦，對待趙云霽的態(tài)度讓她覺得有些后悔，終究是不忍心。

即使那個人再怎么傷害過她，也已經(jīng)是過去。這幾年凌莫遇到的也足以讓她變得成熟，她知道自己再也回不到那個被人保護，無憂無慮的年代了，她早已和過去的自己說再見。而現(xiàn)在，她只是個為了錢而努力奮斗的小姐，生活有時候不僅僅只有愛與不愛。

客廳傳來鑰匙在鎖孔轉(zhuǎn)動的聲音，之后就是球球跑進房間沒心沒肺的朝著凌莫笑。

“老實交代，那人是不是傳說中的初戀？嘿嘿，你不要解釋，解釋就是掩飾的開始，我在你那個相簿里面早就看見他的照片了。”球球手里拿著一大袋東西，一副坦白從寬，抗拒從嚴的表情。

凌莫不知道如何回答這個問題，每當接觸到與他有關(guān)的任何細節(jié)，她總是會處于一種大腦停滯的狀態(tài)，在片刻的空白之后，她緩緩開口，白色的熱氣在空氣中流動：“我不知道怎么回答你，對我來說，那是個噩夢。球球，我的初戀不是他，但也許他就是真正意義上我第一個愛的人，也是到目前唯一一個。我不清楚。”凌莫的臉上是一片迷茫，讓球球感到無比的壓抑，她從沒有看過孩子一樣的凌莫，像個被丟棄的布娃娃，無助的躺在無人問津的角落，讓人揪心的疼。她只是抱緊了她，給以無聲的安慰。

對于她們來說像泛黃的紙張一樣的年代，無比的遙遠。

那是只屬于一段年少輕狂的回憶，有些人的少年時代是美好的，但不是每個人都是如此。

一個小小的決定就可以改變一個人的一生。

趙云霽愛凌莫，在她們的少年時代。

凌莫愛趙云霽，以至于讓她更恨他，這也在她們的少年時代。

很多事情不是一個人就可以決定的，因為命運才是幕后的操盤手，無聲的巨掌在他們都沒有察覺的時候伸向他們，而最后，所有人輸?shù)囊粩⊥康亍?

凌莫眼前的球球，她唯一的死黨，在她看來是美好的，白紙般的無暇。那雙緊擁著她的雙臂突然變得很溫暖，源源不斷地力量順著那股暖流傳輸過來。連她自己眼眶溢出來的眼淚都沒有察覺。

“球球，我不想這樣生活下去了。不能再這樣了。我想嘗試正常人的生活，我們換份工作吧。”凌莫是這樣說的，在球球深埋的臉抬起來之后，她更加堅定了這樣的想法。

即使我毀了之前人生，以后也不能這樣了，我們都會好起來的。她這樣想。

“莫莫，不管我們做什么都要在一起好不好，再也不要這樣了，這樣的你讓我害怕。就算我們以后沒有很多很多錢，沒有美好的愛情，都不要這樣了。”

眼淚的聲音在不算大的房間里突兀蔓延開來，那是來自于兩個處于生活底層的微不足道的女孩，在這個擁擠的城市，她們只是無數(shù)人群中的一個小點。生活的快節(jié)奏很快就會抹去這天里發(fā)生的一切，無論有多少辛酸快樂，沒過多久就會像從沒發(fā)生過一樣，繼續(xù)它永不停息的腳步。

有些人希望掩埋不成熟的自我，但是不知不覺中那張偽裝的面具已經(jīng)深入骨髓，變成了她們現(xiàn)在的摸樣。

凌莫是，趙云霽是，球球是，在這個人來人往的世界，又有多少人不曾改變過。

那根看不見得紅線，緊緊纏繞著他們，以至于這些原本沒有交集的人聚到了一起，他們互相傷害，安慰，舔滌傷口。

然而，一切不會結(jié)束，只是剛剛開始而已。