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十五章

“納納，小孩子不要吃太多糖，牙齒里面會長小蟲子哦！”

八歲的唐納睜著一雙可愛的大眼睛看著慈祥的外公：“因為糖很好吃，所以那些蟲子才會住進去嗎？”

“是啊！”

倆個人大手牽小手，好不開心。

“媽媽說隔壁的翦阿姨快要生小寶寶了，可是小寶寶從哪里出來的啊？”

外公滿臉笑意，這個問題應該怎么和小孩子講呢！外公半天都回答她，小家伙一直盯著他。

“是從媽媽的腋窩里出來的！”

“腋窩？”

小孩自言自語，抬起腋窩看看，寶寶就是從這個地方出來的啊，好神奇，可是這里好小，她覺得小寶寶應該比腋窩大。

“這里這么小，寶寶都可以出來，好神奇！”

“是啊！”

外公半蹲著，摸摸唐納紅撲撲的小臉蛋：“一個小生命的出現(xiàn)真的是非常非常神奇哦！”

一個星期以后小寶寶就出世了，是一個很可愛的男孩，翦思雨開心的看著自己的兒子，雖然他根本不知道他的存在，生下孩子是她自己的決定，就算生活再怎么苦，她都不會輕易放棄，現(xiàn)在有了這個孩子，她更不會！何況有大學好友的幫忙，她覺得自己真的是很幸福的人。

小唐納圍著孩子到處轉悠，一臉驚異：“阿姨，他的手好小，好軟，摸上去好舒服，還有，你看他的腳，比我的手還要小……”,幾個大人愉悅的看著好奇的女孩。

從他出身那一刻起，她就陪在他身邊，替他取名字，聽他依依呀呀，看他哭鬧，看他隨意大小便，看他100天的時候抓鬮，看他對自己笑，看他學會爬，聽他說第一句話，聽他撒嬌，看他終于可以彎彎扭扭的走路，傻笑著叫自己：姐姐，抱!這個時候她會佯裝聽不見，小孩子從小時候就應該學會獨立，尤其是男孩子，可是聽到他撕心裂肺的哭聲，還是會心疼的去哄他，這個時候小家伙就會跟她撒嬌，一臉得意的樣子，這樣的日子總是過得很快，不經意間唐納已經上了初中，學業(yè)漸忙，開使了半寄讀的生活，而小家伙也上小學一年級了，不過他真的很聰明，一年級的時候就會三年級的題目，人又乖巧，還有一張?zhí)鹛鸬男∽欤蠋熗瑢W都很喜歡他，于是他成了學校唯一一個不上二年級直接上三年級的學生，不可思議的是三年級結束后他又直接上了五年級，這在那所普通的小學里是了不起的，他也成為公認的天才兒童，光環(huán)的背后，根深蒂固的信念在心底萌芽：總有一天他會趕上她的！

“納納，發(fā)什么呆，還有半年就要高考了，現(xiàn)在發(fā)春太遲了吧！”

同桌狠狠的捉弄她，她卻不以為意，扎的高高的馬尾，散落的發(fā)絲隨風飄動，思緒早已瞟向遠方：無聊的晚自習，每天都要做一堆試卷，真的有用的嗎？憑她的腦袋瓜子，做幾份不就得了，她不屑的撇撇嘴，扔掉手中的筆，閉上眼睛假寐，小家伙甜死人不償命的笑在腦子里回旋，不過他真的好聰明，嗯嗯嗯，真叫人嫉妒啊，才11歲就上初一了，以后真了不得！

突然班長叫她的名字：“唐納，有人找你？”

她抬頭，竟然是爸爸和那個死小子，滿臉堆笑，她撇撇嘴，眼里的笑意卻已經蕩開，好像不緊不慢走出教室，胯骨卻因為腳步太急撞到了桌子上，生疼，咬咬牙，露出平常的面容。

“嘿，納納！”

少年揚起好看的笑，雖然只有十一歲，可是白凈的皮膚，狹長明亮的雙眸，修長的身形，種種一切跡象表明這小子以后會是一個大帥哥。

“嗯！”

她沒好氣的抽抽鼻子：“又送吃的過來！”，看到他們拎著大包小包，里面的食品袋直往外冒：“不是說會長胖嗎？”，小手卻不客氣的接過去了：“翦滕勛，你不是住校嗎，這么有空過來？”

少年雙手交叉放在胸前，宛然一副大人的樣子：“阿姨要照顧你弟弟，我反正也沒什么事，叔叔一個人騎摩托車，你讓他拿這么多啊！”

說著眼睛瞟向那幾包東西，還頻頻嘆氣，好像在說你也太不孝順了。唐爸爸在一旁無語的笑：這倆個孩子，小時候就鬧在一起，現(xiàn)在還是改不了！

爸爸的笑依舊在耳邊回蕩，唐納的雙眼潤濕，晶亮的淚滴在燈光下燁燁生輝，如果爸爸不是去看自己，那他就不會死，如果他們不一直瞞著她，她或許可以見他最后一面，有那么多的也許，卻什么都無法實現(xiàn)。她苦笑，記憶中那個模糊的瘦小身影，在那一夜以后也徹底從身邊消失，媽媽說翦藤勛當時嚴重大出血，需要做一個大手術，翦阿姨被迫卻找了他親生的爸爸，竟然是個有錢人，高考結束后，唐納才知道爸爸死去的消息，她永遠都忘不了那個時候，很突兀，很虛幻，好像一切就跟自己無關，聽到別人竊竊私語，她才糊里糊涂的聽懂一些細節(jié)，那個晚上，爸爸和翦藤勛騎著摩托車被陰面而來的大卡車卷了進去，那個卡車司機喝高了，爸爸當場死亡，臉部都撞了變形，翦藤勛坐在后面，被甩了出去，僥幸活了下來，聽清楚事實的真相，她已經不會哭了，清冷的看看弟弟妹妹蒼白的面孔，母親沒有血色的面容，心臟像是被綁住了鐵塊，一直往下沉，為什么她哭不了了？再次見到翦阿姨的時候，她是回來收拾東西的，她們要去美國了，翦藤勛還在做復健，唐納去醫(yī)院見了他最后一面，那天的陽光普照，曬得人暖暖洋洋的只想睡覺，她遠遠的看到那個瘦小的身影：一場車禍讓他整個人清瘦了一圈，他躺在床上，臉色蒼白，周圍放滿了學校的同學送來的鮮花，更顯得虛弱。少年睜開重重的眼皮，眼光里的人影不停的浮動著，過了一會兒才漸漸清晰，嘴角扯起一抹笑容：“嘿，納納，過來看我！”。唐納消無聲息的坐到他身邊，低著頭，看不清表情：“對不起！”。少年的笑凝住，他不知道如何安慰唐納，心里閃過不甘：“納納，我要走了！”，唐納點點頭，依舊低著頭：“以后好好照顧自己！”少年的心開始揪痛，好開的眉頭緊緊擰著：“你，會不會想我？”，她沒有回答，轉過頭，擦干眼角的淚：天下沒有不散的宴席，就算，就算他是翦藤勛。骨骼生生作響，少年緊咬嘴唇，難道他們就要這樣分開，他還沒有做好準備，他還從來沒有離開過她的視線，他還沒有趕上她，淚水消無聲息的爬上了少年的視野，像是發(fā)誓般的說到：“等我長大了就娶你，記住我！”。聽到這話的時候，女子的心是震撼的，可是，唐納轉頭一笑：“好啊，我等你！”，不知道這算不算約定，可是八年的時光是可以輕易趕上的嗎？那是他們最后一次見面，她已經很久沒見到少年了。

唐納不知道媽媽當時一個人是如何承受的，既要獨自承受丈夫的離去，還要瞞著即將高考的女兒，還有倆個未成年的兒子和小女兒。媽媽在一年后選擇了再嫁，唐納并沒有任何表示，對于一個四十幾歲的女人，帶著三個孩子，她也沒有資格說什么，新爸爸是個老實厚道的中年男人，收入穩(wěn)定，離婚了，沒有孩子，唐納安心的讀完大學，然后順利的找了一份工作，干了倆年，賺了點錢，和朋友合伙開了家咖啡屋，店名是她取得，沒有什么特別，只是當時腦子里就只有這個詞語。眼皮漸漸沉重，她閉上眼睛，悠揚的音樂也變得異常傷感，人真的只在瞬間成長。

夜已深，床上的黑影輾轉反側，突然坐起身，正對著窗子，一雙烏溜溜的很眼珠子在夜光下閃閃發(fā)亮，一個人自言自語：“難道你真的記不得我？還是我變化太大？他苦笑，九年不見，她變化很大，是因為那個意外嗎？以前她不是這樣的，可是現(xiàn)在她的眼里只有一汪冰水，清冷異常，我要如何才能靠近你納納！

自從那天以后，歐潔每天下班都會到‘remember’里面坐一會兒，而李亦昇同志莫名其妙的賴在她房間里不走，而且每天晚上早早的回家吃飯，周六周日就和歐潔一起賴在咖啡屋里面，頗有興致的看著韓少于在咖啡店里做起了免費的伙計，外加苦力，仔細一看倆個人的眼睛，竟然閃著一抹精光，很像倆只偷窺別人秘密的狐貍。曲折而又幸福的四月伴隨著淡淡的神秘緩緩流逝，莫名的情愫在心里滋生蔓延。