章大業自從到了湖上之后，他一直忙于訓練水軍，憑借他多年水上的經驗，果然一改先前的頹廢。巴陵水軍有了長足的進步。前幾日，司徒弘的來訪，讓他心中一直在猶豫不決。司徒弘自然是為了和他一起對付薛逸。

其實章大業知道，這次被提升派到巴陵來，一方面是老上司荊南東營都指揮使汭忠大人的舉薦，另一方面也是他洞庭江湖出身的緣故。想當年他尚在水上走鏢之時，和司徒一家頗為交厚，但是自從投效了江陵之后，他一直沒有得到施展才華的機會。

要不是巴陵水軍前指揮使大人已經老朽。巴陵在荊州的官兵來說是“邊緣之地”。很多人不愿意來。這樣的好機會是落不到他頭上的。

說實話，這位指揮使大人還是非常敬業的，除了訓練水軍，很快已經和黑白雙龍、洞庭四惡達成了統一戰線。這一招對于剛剛起步根據薄弱的薛逸來說，絕對是一個極大的挑戰。雖然和湖賊結好，對于章大業來說仿佛吞入一只蒼蠅，十分的難受。但是相比“扼殺薛逸”的目的來說，這口蒼蠅他必須得吞下的。

不過這會兒，指揮使大人再度陷入郁悶，一個人來到鳳鳴樓喝悶酒。蕭云見他的臉色不太好，讓廚房做了幾個可口的小菜，陪著他，慢慢的開解。

什么事情讓剛剛上臺的章將軍如此郁悶？想他到湖上幾天，就已經得到擺平了雙龍幫，消弭了兩家世仇，又聯合了洞庭四惡，巴陵水軍懈怠已久，在他手里硬是士氣大增。按理說，他應該是風生水起，如日當空，沒有什么郁悶之事才是。

其實，此事卻因信步軍指揮使劉存，他不但不接納他聯防抗敵的建議。反而嘲弄了章大業一番。這水陸駐軍聯防之事，本來是十分平常的。大家同屬巴陵，原本就是唇齒相依，榮辱與共。但是這位劉將軍卻根本看不上章大業。

說起這位劉存將軍也是一個有資歷的老家伙，當初馬殷羽翼未豐之時，他便是弘農王楊行愍手下的一員副將。楊行愍讓他進攻武昌，武昌的守將杜洪向馬殷求援，馬殷派秦彥輝率三萬人馬前來相救。當時劉存只有兩萬人，攻守雙方勢均力敵，后邊還有援軍。局勢對劉存反倒不利。但是沒想到劉存卻選擇強攻城池。

這是一招險棋。當時杜洪武昌軍有兩萬，和他是勢均力敵。可是杜洪看到劉存拉開架勢，軍中旌旗招展，足有數萬之眾，于是不敢出城迎戰。

而劉存卻意氣風發，指著城池道：“今夜若不拿下此城，明日敵兵援軍一到，就是我們的死期！”將士一聽紛紛以死效命，果然被他攻下了城池，杜洪戰死。兩萬守軍投降。等到秦彥輝領軍來到，城上已經易幟。只好無奈退兵。

這樣一位將軍，如今投在高季興麾下，雖然已經年邁，雖然被“貶”在小小的巴陵，但是卻威勢還在。

他怎么會將一個剛剛提拔的指揮使章大業看在眼中。尤其是這位章大業一臉的匪氣，而且還聽說和湖上的幫會、盜賊勾結一處。這是劉存這樣的儒家所不屑的。再說了薛逸在他眼中不過是一個江湖妖人，用的著如此看重嗎？當時我們的章大爺就在他面前吃了鱉，不但沒有得到響應，反而嘲弄一番，將他請出了營帳。

蕭云聽了章大業的苦水，笑笑道：“外甥何必擔憂，不過是一個過了氣的將軍，何必和他慪氣。我這里有句話不知當不當講。”

章大業道：“舅舅你有話就說。”

蕭云道：“按理說，外甥剛剛被提拔，正在勢頭上，我不該給你潑冷水。但是我們乃是至親，有些話說的不好，你可莫要怪我一般見識。”

“舅舅哪里話，您有話就說吧。”

蕭云道：“你雖然升官，但是卻是一個棄子。”

章大業道：“舅舅如何這般認為？”

蕭云道：“這巴陵其實在荊州眼里是個邊緣之地，我聽說荊州的軍官無人情愿到這里，前任水軍指揮使大人到了此地后十分的失意，一心想要回去。其實在我看來這是份苦差。這洞庭湖上一直是幫派勢力占據。楚國沒有能力組建水軍。所以在荊州看來，更看重馬步軍。巴陵水軍無非是運送給養而已。只要保證水陸暢通，防止盜賊上岸，就萬事無憂。實際上吃力卻不討好。而在我看來，這位薛逸并非一般人，看得出他野心勃勃。我聽說連馬王爺都親自來捧他。此人今后一定是楚國的新貴。”

章大業道：“舅舅此話是何意？”

蕭云笑笑道：“你舅舅別的本事沒有，但是這些年南來北外見人無數，外甥抱著荊州的大腿，還不如成為楚國的肱骨。”

章大業一聽大驚道：“舅舅你這是讓我反水？”

蕭云笑道：“身處亂世，做官如經商，奇貨可居的道理你該明白。你雖然是一個巴陵指揮使，在荊州看來其實不過末流，楚國苦于沒水軍，定是思賢若渴。我想那位薛逸為何會被楚王如此看重，無非是他在洞庭擁有一片天地，我可以說，楚國一定也在籌謀水軍的事。而且，我看薛逸是勢頭正旺，以你之力，沒有后援，就算你和他死戰，但最后未必落好。戰勝了你未必能有獎，戰敗了或者損失兵馬，不但荊州要問責，而且還會與薛逸為敵，后半輩子難得安穩。”

章大業沒有說什么，喝了個七葷八素的，朝軍營而去。

進的營帳，卻遇到了糧草官何靜慌慌張張過來。

章大業道：“什么事請？”

何靜道：“大人讓我去刺史府催糧，可是刺史卻說無軍糧”

“什么？巴陵怎么會沒糧，不是有備糧嗎？你沒說，最近我們可能有戰事，要擴大軍需？”

何靜道：“我說了，可是刺史大人說了湖上不過是幾個蟊賊，有什么戰事，原先的軍備都是固定的，儲備軍糧卻是為馬步軍準備，刺史說劉大人還特意交代，說糧草乃是防止南敵準備。”

章大業道：“那你沒說老子要新增船只？”

何靜委屈道：“我說了，可刺史大人說了，湖上蟊賊能有多大勢力，何必增加船只兵勇，如今的軍備已經足夠防御水賊，他還說......

章大業慍怒道：“說什么？我軍中的事情豈容他來指手畫腳。定是你催促不力！”

何靜似乎十分委屈道：“將軍反復交代，我如何敢懈怠。可刺史說將軍是好大喜功，勞命傷財！還說您官賊不分......

章大業大怒，一下子踢翻了桌子：“無知小人，敢如此中傷老子”

何靜一看哪里還敢多言。章大業惱怒完了，揮揮手道：“不是說你，你去吧！”讓何靜去了。何靜長吁了口氣，走了。

營帳內的章大業耳邊仿佛回響起蕭云的話：“奇貨可居的道理你可懂得？......抱荊州的大腿不如成為楚國的肱骨。”

此時章大業仿佛脊梁骨被抽空一般，覺得渾身無力，軟倒在椅子上。

正在此時，門外進來傳令兵。章大業問道：“何事？”

傳令兵道：“將軍，有人送信來，說是十萬火急。”

章大業接過書信拆開一看，臉色大驚：“真是好事不上門，厄運紛紛至！怕什么，什么來！”章大業道：“傳令，升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