遮風(fēng)擋雨東莫山，高聳千仞插云天。

陡坡足有三千米，橫沖直下鬼神寒。

在四方山的東北，不足三里的地方就是東莫村。這開春時分，人人忙碌，晚上也是更早安眠。夜晚時分萬籟俱寂，只有老供銷社里的燈還亮著。給供銷社打更的是楊老三，已經(jīng)七十多歲了，但是卻精神矍鑠，讓人難以置信。再看他：

腰不陀，背不彎；走路輕盈能登山。耳不聾，眼不花;黑天可穿針引線，白天能看三里三；眾人皆稱：楊老三——楊半仙。

此人無兒無女，年輕時靠著給地主扛活為生，一臉的橫肉，長得人高馬大。人見了人仇，鬼見了鬼怕。

“三大爺，給我們講講故事吧?！毙】活^旁邊有一個小伙子央求道。

“可不是嗎，講講這大晚上沒事兒就講講唄?！钡叵碌牡首由嫌懈邆€子說。

“不講了，這么晚了，怕嚇著你們，回去吧！”老楊笑著說。“誰怕呀，我?guī)煾缚墒亲焦砟苁帧钌袼?。你講吧，我送他回家?！笨催吷系男』镒幼е蠗畹氖志筒凰砷_。

“好了，你這個三胖子可真能纏人。濤子，你去把門關(guān)上，這么晚沒人買東西了，等你們走再開開?！?

那高個子樂呵呵地去把門插上，很快就回來了坐在椅子上。老楊開始講述他的故事，兩個小伙子聚精會神地聽著：那一年冬天，我剛給供銷社打更。我黑天幾乎不怎么睡覺，隔個一兩個小時就去看看貨少沒少，錢丟沒丟，半夜不出去也躺在在炕上聽動靜，直到后半夜才敢勉強(qiáng)睡一小會兒?？蓻]幾天，曹主任就來找我。我以夸獎我打更打得好，工作認(rèn)真負(fù)責(zé)呢。他把我?guī)У骄聘浊?，指著那口缸說：‘老楊啊，你要是喝酒，我可以給你喝，但是你也不能偷著喝呀，這么大歲數(shù)，喝多了對身體不好?！翌D時急了。誰都知道我老楊不喝酒的，這不是血口噴人嗎？我說：‘曹主任呢，這酒我老楊是從來不沾的，不信你去打聽打聽，誰家結(jié)婚喝喜酒，我老楊沾過一滴？如果有一個人說我老楊喝過酒或是我老楊干過這種偷雞摸狗的事兒，這酒錢我賠了，打更的錢我一分也不要。

“你沒喝酒，那就是鬼喝了？還是缸漏了！”我說：“那我就不知道了，反正這屋子里是沒來過別人。”曹主任很生氣，要求每天給缸上做個記號，看有沒有人來偷。我更不敢睡覺了，把行李都要搬到酒缸旁邊了，但又怕那賊不出來，我只好在暗地里觀察了，準(zhǔn)備好了斧頭和手電筒想抓住賊，還我清白。

頭兩天很好，那賊很聰明沒來?？墒怯幸惶煜麓笱┝?，冷得要命。十二點左右，我偷偷地躲到柜臺底下看著。忽然門縫底下有了動靜，我不敢吱聲，因為看不太清楚?？墒沁^了一會兒，一個小黑影出現(xiàn)在離我不遠(yuǎn)的酒缸旁邊，挑了上去。我這回看清了，是一只黃鼠狼。它用爪子扒開上面的蓋子，抓住了提子開始往上打酒喝，把我氣得火冒三丈。抄起手里的斧頭一揮，可是沒打著，那家伙嚇得頓時跳下酒缸就跑。我打開手電筒找到了斧頭，那家伙可能是酒勁太猛，有點迷糊了找不到來時得道了，四處亂竄。我瞄準(zhǔn)了，斧頭飛了過去。“嗷！”的一聲，那家伙就定在那兒了。我以為它死了呢，走過去看看，哪成想那家伙騰地一下就跳了起來跑了。再看地下，有半根尾巴，還在動呢。

“哈哈…..三大爺你可真厲害！”濤子笑呵呵地說?！澳撬覜]找過你報仇??？”三胖子一本真經(jīng)地問。

“找過。不過我火力旺，他拿我沒轍，只好去找別人了。有一天前院的張翔媳婦就被那家伙給迷住了，幾個大小伙子也沒按住，張翔急著找我?guī)兔?，我說等一會兒我就去。他就找了一個跳大神的一看說：我是在悠悠山上呢，我被楊老三砍掉了尾巴，報不了仇只好找你們家了。大神給一頓燒香磕頭還是不管用。我辦完事兒，去他家了。剛到門口，那家伙就跑了，再也不敢折騰人了。從此咱們村里的人都說我楊老三能驅(qū)邪，老娘們更能扯說我的樣想鐘馗，埋汰我唄。”

三人相對一笑，三胖子和濤子就要走，剛走到門口“吱嘎——吱嘎——”這聲音真的很慎人。兩人嚇得扭頭就往老楊屋里跑?！薄八鼇碚夷銏蟪饋砹税?！”三胖子膽怯地說。

門口忽的平靜下來，“誰？”老楊膽怯地問。半天沒動靜，老楊抄起了羊叉，濤子拿著火叉子，三胖子拿出了桃木劍，三人躡足潛蹤地走到門口，等待給對方一次毀滅性的打擊。

“哈、哈、哈——”屋外一陣大笑，讓屋里的三人又嚇了一跳。

“老楊大爺快開門呢，我是大奎?！蔽萃饨K于有人應(yīng)聲了。“你這犢子咋來了？”三胖子氣得要命沒好氣兒地說。“買包煙，快開門！”大奎不耐煩地說

吱一聲門開了，“哎呦！”老楊的楊叉子桿狠狠地錘了大奎一下?！澳愦蛭腋缮堆剑磕氵@個老不死的?！贝罂灰啦火埖卣f?！胺拍隳锏淖孀谑舜_圈兒屁！這么晚還嚇人，你沒聽說過：人嚇人嚇?biāo)廊藛?？”老楊嚷嚷道?

“這老頭兒啊，誰拿他也沒招啊，打你，不打死你就不犯法?！睗訕泛呛堑卣f。

“給我拿包人參煙?！贝罂f完掏出了十元大團(tuán)結(jié)。“有錢呢奎哥，發(fā)財了吧，要不玩兒兩把呀？”三胖子好氣地問。

“沒時間嗎，再說誰敢和你玩啊，你會法術(shù)的。三大爺還會五鬼搬財術(shù)呢，不和你們玩兒?！闭f完轉(zhuǎn)身就要走。

“別地啊，這財神怎能讓走呢，進(jìn)屋進(jìn)屋!”說著就往里屋拽。大虧沒辦法，只好進(jìn)屋。

“三胖子，我看見你師傅了，他在四方山挖井呢?！贝罂f完掏出了煙給三胖子和濤子。

“是嗎？他沒和我說，聽說他的侄子在四方山。我?guī)煾干业臍饽兀盐罩鸪鰩熼T，所以就沒去找他?！比肿游丝跓熾y為情地說。

“別廢話了，玩兩把吧？”濤子從兜里拿出了撲克牌?！澳銈兺鎯喊?，你們都是高手?！贝罂纯蠢蠗钌衩氐匦α?。

“就玩一個小時吧?！崩蠗钭诳簧险f。大奎也只好坐下，第一局開始二雷子抓了：雙貓和三個2，毫不猶豫的要了“70”（三打一）.可是當(dāng)他翻開底牌頓時傻了眼，每樣都有，還都是小3小5。便硬著頭皮拿了起來，費了半天勁也沒想明白。這下濤子可等急了：“你看畫呢，還是牌上面有美女啊，能不能快點兒？”“老牛吃草——慢悠悠的像個娘們兒?！贝罂洁熘f。

“你們都要忙著輸錢呢？好的?！本拖±锖康陌雅瓶巯铝耍室饷鎺d奮的說“這把我贏定啦”倆貓三2一起甩出，“掉主，紅桃”老楊給了五張主，大奎和濤子也笑著拿出五張牌，三胖子一看就傻了，原來這次主都打偏了。他努力的盡量的往下掉主，但是牌太不好了，輸?shù)南±飮W啦的。接下來他再也不敢要了，奇怪的是不要也輸，眼見著兜里的錢輸光了?！艓装雅蒲剑沉??！比肿有南搿?

“我先出去一趟，你們等會兒?！比肿舆呎f邊往出走。來到院子的一個角落，偷偷地脫下內(nèi)褲，反穿了過來，又在上面貼了一張招財符，信心滿滿地回屋了。

“你干啥去了？我還以為你腳底抹油——溜了呢?！睗油诳嗨f?！坝匈€未必輸?shù)?，你以為我那么容易認(rèn)輸，我可是賭王！”就這樣又開始“戰(zhàn)斗”了。

果然三胖子時來運轉(zhuǎn)，一連贏了好幾把，刷的大家有些不甘心。“我也出去一趟。”老楊頭起身就要走。“這今天都怎么了？都尿急？”濤子輸?shù)糜行阑疣馈?

“管天管地，不管拉屎放屁！”三胖子得意洋洋地說。時間不大老楊回來了，又開局了。老楊不知咋的，忽然福星高照，贏了一局，樂得他心花怒放，連臉上的皺紋都沒深了許多。

“你看我這手今天真臭，把牌都掉地下了。”三胖子俯下身子一去撿牌，忽然看見幾只鬼正在桌子下搞手腳。他隨手抽出一張符貼在了桌子上，那些鬼頓時消失了。

“幾天的手是摸了狗屎了——奇臭無比啊，是張3呢，還費了這么大勁兒才撿起來。”

接下來老楊是一把不如一把，輸?shù)脡騿?。三胖子得意地叼著煙卷?shù)著錢說：“今天走了狗屎運了，還能轉(zhuǎn)輸為贏，三家通吃，過癮呢?！?

“誰過年不吃把餃子呢，早晚都會讓我贏回來的。再來，再來！”濤子不服氣地說。

大家還想玩，可是三胖子卻想走?！斑@怎能行呢，贏了錢就想走，那能行嗎？再戰(zhàn)！”剛想再玩，忽然有人推門而入。三胖子一轉(zhuǎn)身就跑到了炕里頭，原來是他爸爸——呂慶才。他看見了桌子上的撲克牌，手中的皮鞭子一下打了過去，疼得三胖子呲牙咧嘴不敢應(yīng)聲。

“我讓你賭錢，我讓你不長記性，跟我回去！”呂慶才厲聲訓(xùn)斥說完還要打，三胖子一下躲到了老楊的身后。

老楊連忙解釋說：“老弟呀，你別生氣，我們沒贏錢，就是隨便玩玩兒的。”“我不是怪你，就是教訓(xùn)教訓(xùn)這個逆子，你讓開一點兒?！眳螒c才使勁推開老楊，可能用力太猛，一下把老楊推得坐在了地上。呂慶才急忙扶起他，感覺很故意不去。

“走回家?？次以趺词帐澳?！”說完推著三胖子就往外走。濤子想救他也沒敢吱聲。就這樣一步一鞭子地將三胖子打回了家。

回家的呂慶才更是怒火中燒，家三胖子跪下：“你這個逆子，整天不學(xué)無術(shù)。讓你跟著師傅學(xué)點本事，可你倒好——整天想象和賭錢。去年冬天你和師傅去給人家辦理喪事兒。完了之后人家留你們吃飯，你師傅在前面的客廳里吃，你在后屋里吃?？赡愕购?，喝點酒后就和人家的幾個親戚賭上了。玩了幾把你贏了，就到前屋大吵大嚷‘說今天的飯我請了，老人死把不容易啊……’你師父的臉都讓你給對光了，你這畜生明天就去找你師傅道歉認(rèn)錯，沒有你師父你能有今天嗎？”三胖子羞愧地低下頭不住地點頭。呂慶才見他不支聲，舉起來趕羊鞭就打，可是用力太猛，碰到了燈泡子上，打掉了一圈兒。

所以后來有人編出了順口溜：老呂頭，打呂三兒，一步一小鞭兒；推到楊老三，燈泡打撒圈兒。

“是我，我對不起師傅。明天我就去找他去！”三胖子認(rèn)真地對父親說。