蘇澤夜一口干掉杯中美酒，我哥出例跪叩謝恩，站出身來。眾人異口同聲道：

“皇上圣明。”

我表面端莊地笑著舉起酒杯，心里不以為然。我將酒杯放在唇邊抿了一口，淡定笑著，看著一眾大臣御前祝酒盡說司空家的好話，兩眼不時看著邊上的我盡是揣測。我掃了一眼桌上之食又覺得興趣缺缺。

歌舞正式開始，遠處的樂班在唱歌，聽不懂唱的是什么，并不是大瀹的調子。悠遠婉轉，我也不知為何聽出幾分凄涼，我頗為好奇詢問道：“這是什么曲子？哀家從未聽過？”四周聽我出了聲便都靜了下來，又聽我問，便竊竊私語爭相說出同樣的好奇。只見一個面目清俊，長身玉立，七爪龍紋朝服的男子站出列，“賢王叩見太后。”他聲音清郎。“回稟太后，這是臣找來的外番樂班，唱的是荒漠里來了一只商隊的故事。”

“哦。”我輕輕摩挲著酒杯的邊緣又問道：“何故凄涼？”他答道：“思念故鄉(xiāng)罷。”思念故鄉(xiāng)？我心里反復念著，更覺樂聲凄凄，催人淚下。半響我才道：“賢王有心。”蘇澤夜在一旁朗聲笑道：“四哥，今日司空將軍回朝，四哥卻提起思鄉(xiāng)之事。”我婉然一笑：“所以才是賢王有心，不拘一格，免了平日絲竹喜慶。”賢王至今未娶，不知是何故，只聽傳言賢王非心愛之人不娶。賢王只是站在下面，含了絲薄薄的笑，倒也真切：“太后謬贊！”

光疇交錯，歌舞連翩，涼風送著荷香若有似無的拍著臉頰，我坐在好處看著明媚的宮燈映著所有人的臉龐，他們的臉上都帶著奇異朦朧的光，只覺得每個人都在善意地笑，以至于很多年后我回憶起來，都感覺那是我此生參加過最安定最平靜的宮宴。我一向睡覺有規(guī)律亦加上多喝幾杯，只是覺得周身乏力便離宴回鳳懿宮。走在宮道上，南煙和雁芙執(zhí)了八寶琉璃宮燈走在最前面阮素扶著我，元冬跟在我身后，再后面便是一大堆宮娥太監(jiān)。我微微瞇著眼，半個身子倚在阮素身上覺得有些悵然。我居然暗暗想著：一會大臣走了，蘇澤夜便有一大堆妃子陪著他哄著他，每人在懷，把酒言歡，想來是不錯的。我只是覺得有的東西脹脹地發(fā)酵在我的胸腔也或許我真的喝多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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回到鳳懿宮，阮素、元冬、南煙、雁芙伺候我梳洗，換了月白如意云紋寢衣，正準備就寢。“砰”一聲門被踹開，一抹明黃色的龍袍一看就知道是蘇澤夜。阮素她們都被嚇住了包括我。只是可憐汪安在后面喊著：“皇上！哎呦喂！皇上！太后她老人家要就寢了，皇上！”我發(fā)誓我一輩子也沒有見過汪總管這么驚惶。最后一干人回神來跪到在地上不作聲，我看著汪安扶著蘇澤夜，隨著他搖搖晃晃的步子倒在我床上。

“這到底怎么回事？”我低聲問道。

“哎呦喂！太后娘娘，自打宴會散后，皇上他喝醉了，本該是回養(yǎng)心殿，不過皇上吵著鬧著要來這！”汪總管哭訴道。

“那有沒有人看見！？或是驚動了什么人！？”我微微不安，卻不知如何有絲竊喜。“那到沒有，除了……除了鳳懿宮，咱家也顧不上人頭擔保。”汪總管連忙跪下。

“那就好。”我吁了口氣，又轉身邊走邊說：“跟我來！”

站在門口，庭外跪了一大群人都低著頭。

我厲聲道：“今晚的事無論看到什么聽到什么都裝作沒有發(fā)生過，若誰有半句閑語，或哀家在外聽到了什么風聲，仗斃！”最后幾個字我?guī)缀鯐r咬著牙在說。一群人向我磕頭默不作聲。

“都去做自己的事！”汪公公開了口。眾人便都退了下去。“阮素，去端盆熱水來，順便去拿塊帕子。南煙你快點去備醒酒湯。汪公公元冬你們跟我來。”我們來到床前，看著蘇澤夜龍袍上的酒漬，指揮道：“小汪子你替皇上把龍袍脫下來。”等汪總管將龍袍脫下來，阮素也將熱水端了進來。我囑咐道：“阮素你隨汪公公回趟養(yǎng)心殿將皇上的一件便服拿來，切記莫要讓人看見了。”汪總管正欲說什么，我打斷了他。“皇上五更早朝，你三更的時候……”想了想又道：“算了，快四更的時候喚他起身回養(yǎng)心殿懂么？”汪總管才恍然大悟應到：“是了娘娘。”