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在第一個工程開標前把找好的音樂刻成盤給了楊騰，里面有建議選用的段落時間和策劃用在什么場景中，“我實在沒時間幫你做剪切，你讓婚慶公司切吧，很簡單的。”楊騰嘿嘿笑著，說聲謝謝就走了。

蔡寶金把幾個部門的人叫過來說，“明天開標很關(guān)鍵，所以大家今晚要辛苦一下了。”

我心里想著，哪次開標前你不這么說呀，嘴上卻答應(yīng)著：“沒問題。”

晚上6點，我已經(jīng)把標書打印出來，交給小鄭拿去圖文店復(fù)印裝訂，這個標要求標書一正十副，可有的時間等待了。

晚上10點，我們把所有需要加蓋印章的頁面做好，準備封存，蔡寶金跟梁總過來了，讓我調(diào)價，說再下調(diào)800萬。

我知道他們肯定是有了對手的內(nèi)部消息，可是這么短的時間，怎么來的及？我面露難色，梁總下命令，來不及也得改！

于是，我們又開始重新開始計算。

凌晨4點，我把改過的單子打印出來的時候，已經(jīng)是滿眼血絲了。小鄭和公司里其他兩個男孩子開車去了圖文店，我就趴在桌子上補覺。

8點半開標，我們的標書8點29分送進了開標室，掛了電話，我總算長舒了一口氣。

9點一刻，小鄭打我電話，我劈頭就問，“第幾？”

小鄭吱吱嗚嗚地說，“林姐，怎么辦？我們廢標了。”

我第一反應(yīng)，怎么可能？接著問，“為什么廢的？”

小鄭幾乎哭了出來，“我們正本的扉頁上公章沒敲。”

我一屁股坐到了椅子上，一個多月的苦熬就因為這么點兒事情，全部作廢了。

中午公司開會，梁總神情凝重地坐在正位上，他用那細到綿軟的榮州普通話說著，“來來來，都分析一下，誰的錯？我們這些前期工作全部白做了啊，且不說我們買標書做標書付出的錢，你們這一個多月的工資我都是白付給你們了。你們知不知道？今天如果我們沒有廢標，我們的價格就是最低標，我們是肯定中標啊！前前后后我打點了多少關(guān)系，就因為這么一個小小的紕漏，你們自己說！！”

大家都不敢吭聲，蔡寶金先開口，“這個是我監(jiān)督不力，我以為他們都投了這么多標了，所有的流程規(guī)矩都很熟悉，所以沒有親力親為。為此，我要負上一定的責任。”

我聽他這語氣，他下面，再管事的那就是我了啊，我要是不吭聲，這個鍋肯定就是我背了。

所以，我也緊接著說，“我也要承擔一部分責任。昨天第一次封標，是我跟小鄭一起封的，章也都是我敲的，并且還跟他們一起檢查了兩遍。第二次裝訂回來已經(jīng)7點多了，我一個晚上沒睡，滿腦子都是剛剛調(diào)的價格有沒有不合理的地方，所以就讓小鄭和小王他們倆敲章，我拿了份副本在那兒檢查標書里面有沒有漏頁，價格有沒有漏改的。他們敲完章已經(jīng)8點了，趕時間送去開標室所以我也沒檢查。確實是我的工作做的不到位。”

蔡寶金擺擺手說：“這確實不怪林儀，她已經(jīng)很盡力了，我們昨天都看到她忙到半夜水都來不及喝……”

我朝他感激地看了一眼。

梁總表示此事是我們公司極大的損失，蔡寶金作為經(jīng)理，就要全權(quán)負責，決定扣發(fā)了他一個月的獎金。

那天以后，梁總對我的態(tài)度倒沒什么區(qū)別，只是不時會挑蔡寶金的麻煩，經(jīng)常聽到從他辦公室里傳出來的爭吵聲。好幾次，蔡寶金都是氣呼呼地回到他自己的辦公室，嘴里念念有詞地說著什么。

我不明就里，但總覺得他上次自己把責任擔了，總是有點過意不去的。

實驗樓項目我們依舊沒中標，比最低價高出了500多萬。這些日子，梁總的臉色更加難看了。

榮州這兩年實行最低價中標，可苦了一班施工企業(yè)，為了中標拼命壓縮預(yù)算。而有些小公司都是建筑老板掛靠的，價格真是低的離譜。

有一次我去開標，有個兄弟單位的人跟我說，這些價格低到不像話的，以后出來的工程肯定是有質(zhì)量問題的。

“你想啊，他們遠遠低于市場價中標，低的那些錢從哪里補回來？人工是補不回多少了，肯定只能從材料上扣了。有一些啊，就是偷工減料了也未必能好好做完，但是他不接新工程不行啊，上一個工程欠著材料商的錢還得靠這次的工程款補呢，一環(huán)套一環(huán)，惡性循環(huán)了！”

我想起上次臨時讓我壓掉800萬的那個項目，我自己做的預(yù)算我都不能接受，價格確實太多貓膩了。

可是這個社會，不都這么搶食吃嘛，誰能怪誰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