客廳和花園里一片燈火通明，蘇雪站在二樓的窗戶邊冷眸凝望。

沒有開燈，只有窗下花園里的彩燈投射了一線微弱的五彩顏色上來，照著窗紗在夜風中劃出似有若無的弧度。

今天是蘇遠豪的生日，如此熱鬧的陣仗，可見他在商場混得相當如魚得水，才會一波又一波掛著虛偽笑容的人前來捧場。蘇遠豪果然是有兩把刷子的，對待他視若生命的事業如此，對待他生命中的女能人亦是如此。

敲門聲響起，她繼續沉默站著，懶得去理會。

敲門聲頓了幾秒，再次響起，伴著張媽謹慎的聲音傳來：“小姐，您好了嗎？老爺請您下去。”

蘇雪的視線停駐在花園的某一處，蔑然地輕勾了下嘴角，懶聲道：“去問我最親愛的父親一聲，他要介紹給我認識的新朋友來了沒有。沒來，我懶得下去，告訴他應付一群和他一樣老的男人我可沒興趣。”

整個蘇家所有人早對她的高誚言辭習以為常，張媽雖然很害怕惹毛大小姐，但老爺一樣不好惹，所以仍然恪守盡職責地杵在門口沒動，“老爺說要您先去跟幾位世交朋友打聲招呼。”

聽不懂她的話嗎？算了，不比為難張媽，從進門開始還沒跟老頭子打過照面，好吧，她很樂意親自去說。

“知道了。”她轉身走回房中，拎起床上的晚禮服看了看，隨手扔到地板上去。

張媽輕呼一聲，勸道：“小姐，這禮服是老爺親自挑的，聽說要幾萬塊呢。”

蘇雪臉上的笑很淡很輕，眼底卻是一片冷嘲之色，“可惜這么爛的品味，穿出去只會令我沒臉見人。他不怕丟臉我卻怕壞了形象，到時候又怎么去給我的‘新朋友’留下好印象呢。張媽你說對不對？”

好……高深的問題！張媽苦著臉思索既不會得罪大小姐又能保住飯碗的答案。

“張媽。”蘇雪看著她掙扎的表情忍不住想笑，揮揮手道，“你先去吧，我會很快下去的。”

身上穿的還是自己最喜歡的牛仔褲棉襯衫，蘇雪踏著懶懶散散的步子下樓。

蘇遠豪就站在樓梯下的位置與人說著話，眼尖地看到她，欠了欠身就擱下酒杯幾乎是奔過來，把她堵在樓梯中央。

“該死的你怎么還不換衣服，穿得跟個傭人一樣想丟我的臉嗎？”

蘇遠豪十數年如一日，連罵人的口頭禪也偷懶的不肯更換一個，聽得悶死人，害得她越來越提不起氣他的興致了。

“如果你事先告訴我一聲，也許我會給你個面子穿身合適的衣服來。至于你選的禮服，很抱歉地說一句，實在俗到穿的人寧愿一死了之，你想丟臉但請別拖低我的品味。”蘇雪撥了撥頭發，斜倚著樓梯扶手，不介意跟蘇老頭耗下去。

“你……你這個不孝女！”蘇遠豪咬牙斥責，雙肩發抖。

又是老一套。既然他很喜歡跟她這個不孝女開吵，為什么不去進修一下自己的口才？翻來覆去就那么幾句臺詞，真的不嫌厭嗎？

蘇雪冷冷地勾了勾嘴角，看他的表情是想翻舊帳嗎？她很樂意奉陪。

“是不是很后悔當初逼死我媽的時候沒把我一并掐死？這是你自己選擇的，怪不得任何人。當然你還有一條路，把我轟出去，我一點都不會介意。怎么樣？難得一個生日呢，又來了這么多有頭有臉的人，既然這么討厭看到我為什么不把我轟出去？還是你希望我自己滾你才比較有面子一點？說吧，看在你過生日的份上說不定我考慮成全你。”

蘇遠豪氣得臉都白了，嘴唇直哆嗦，死死地瞪著女兒冷笑的臉看了很久，終是苦笑一聲：“冤孽！”

蘇遠豪冷冷地糾正他：“不，你應該說報應。”

“報應！”蘇遠豪苦澀地重復著這兩個字，“說得沒錯，是報應，我的報應！”

苦情戲碼不適合素來冷酷無情到極至的堂堂蘇氏國際總裁，她看了只想笑。為什么當初他不放任她跟著母親一起死掉算了，真要那樣也許她還會感謝他，感謝他成全她不用跟世上唯一在乎的人分離。留下她的一條命不過是讓她經歷更多的人世丑惡罷了。

蘇雪不再看他，站直身體繞道下樓。走到最底一階樓梯時，她回身嫣然淺笑，“還有，年紀一大把的老人家不必介紹我認識，你知道我沒興趣。如果你想巴結拉攏任何人，建議你去找應召小姐，很遺憾我是你親生的，掛著蘇家大小姐的身份總還要顧一張臉皮。而我只對未婚的年輕男人感興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