薛玉堂思索了半晌，眉毛一挑，臉色沉了下來，緩聲道：“澈的任命也來的太快了，皇上是不是要加快那件事了？”

樓賀蓮凝眉不語，但薛玉堂所說似乎也不無道理，只是他有一點沒有想清楚，皇上既然已經籌謀了這么久，為什么此時會加快進程。

皇宮中。

君胤澈不明白父皇要他留在御書房有何用意，剛才朝堂上自己也已經表明了態度，此刻，父皇想要對他說什么呢。

見皇上坐在御案前，專心批寫著奏章，室內放著幾個火盆，將整個房間烤的暖烘烘的。書案旁的青銅香爐徐徐飄出龍涎香的氣味，君胤澈一時間，竟有種感覺，仿佛回到了兒時。那時，他還不是太子，卻與皇上非常親近，皇上批閱奏章時，他便在一旁默默讀書，皇上休息時，也會將他抱在膝上，詢問他的學業，慈祥的只是一位父親。從什么時候開始，他們不再親近了呢，從什么時候開始，他們開始相互提防了呢，又是從什么時候開始，他們之間的父子關系就這樣默默地淡去了呢？君胤澈心里暗自嘆息，眉宇間卻不動聲色，仍默默站在御案一旁。

皇上終于停下了筆，撐了撐身子，轉向君胤澈，緩緩問道：“澈兒，你不會怪父皇讓你去接這個爛攤子吧。”

君胤澈心里一驚，皇上直接將話挑明了，這又是什么用意啊，不敢思索太久，怕自己的遲疑讓皇上起了疑心，于是趕緊回答道：“兒臣不敢。能為父皇分憂，為百姓造福，這都是兒臣應該做的。”

說罷，君胤澈低著頭，暗自揣摩皇上話里的意思。

“回答的好。你要牢牢記住，萬事民為重，君為輕。”說著這句話時，皇帝腦海里不由浮現出當年那個女子站在怒江邊上，指點江山，豪情萬丈地對他說著這句話。當時聽到這句話，就令他震動不已，一個女子竟然有這樣的見識。

“是，兒臣定會牢牢記住。”君胤澈也深深為這句話而震動，今日確實萬萬沒有想到父皇竟然會對他說出這樣的話。這是父親對兒子的忠告，更是一代帝王對下一代帝王的教導。

“你去到朕的龍塌旁將先皇的佩劍拿來。”

“是。”

君胤澈轉身往內室走去，見龍塌旁邊放著正是先皇的佩劍。于是，走上前去，正要伸手那件，卻被墻上的一幅畫驚到。畫上的女子臨江而立，一手指著滔滔的江水，仿佛在說什么。沒有絕世容顏，卻溫婉俏麗，尤其是靈動的雙眸，帶著與眾不同的光彩。君胤澈的心里仿佛被電擊了一般，這畫上的女子竟然與她有七八分的神似，畫卷的紙因為時間太久的關系已經微微泛黃，其他卻沒有一絲的瑕疵，足以說明畫卷的主人是多么珍惜這幅畫。不敢多看，君胤澈收斂了心神，拿起劍往外走，心里卻是波濤洶涌，終于能明白為什么第一次看見她時會有熟悉的感覺了，也許因為小時候常在御書房，對這幅畫也見過很多次，但那時畢竟年紀小，沒有太注意。過了這么多年，早就忘記了。今天，再看見這幅畫時，讓他不由自主地想到她。雖然她們不是同一個人，但他明白她們之間必然存在著某種關系時，他的心情竟然變的非常的愉悅。仿佛那是一個小秘密，只有他與她才知道的小秘密。

將劍呈給皇上時，皇上沒有接，只是淡淡地道：“這柄劍朕現在暫借給你，助你治水。在你治水期間，若有官員不聽調遣，不必上奏，盡可斬之。”

沒想到皇上會給這么大的權利，這是開國以來從未有過的。即使是儲君，也不能逾距。

“是，兒臣謹記。”

“好了，你退下吧。”皇上疲憊地閉上眼睛，揉了揉太陽穴，淡淡說道。

君胤澈見皇上一副疲態，心里不由涌上一股親情，輕聲說道：“請父皇萬萬保重龍體，等兒臣的好消息。”

“嗯。”皇上沒有睜開眼睛，輕輕應道。

君胤澈見狀，便不在打擾，悄聲退出來。

回到東宮，稍事整理，便悄然只身來到了摘星樓。

“澈，你終于來了，我和蓮都快急死了。”薛玉堂一見君胤澈進屋來，便嚷嚷開。

“急死的人只有你，沉不住氣。”樓賀蓮端起自己專屬的酒杯，從容的喝了口酒，不屑地說道。

“你……”薛玉堂剛要在爭論幾句，就被君胤澈打斷了。

“好了，好了，你倆別一在一起就斗個沒完。現在時間緊迫，還有些事情咱們要好好商量一下，這次的任命來的太突然，我上任后，蓮，朝中的事就靠你了，有什么異動，你見機行事。玉堂，你摘星樓主的身份一定不能曝光，皇上此番安排，可能已經查到了什么。總之，我們現在必須小心在小心。”

“嗯，知道了。”兩人同時應道。

“蓮，涼州沒有問題吧？”君胤澈凝著眉頭，想了想道。

“你放心，涼州已經通通在我們掌握之中。我們想讓朝廷看見什么朝廷才能看見什么。”樓賀蓮露出一抹邪肆的笑容。

“那就好，我希望那件事永遠不要發生，”君胤澈低聲說道，語氣里帶著濃濃的苦澀，“希望父皇不要逼我動手。”

薛玉堂望著君胤澈一臉痛苦的模樣，便不再多說，只是拍拍他的肩膀。男人之間往往不用說太多，一個眼神，一個動作便足夠。

“對了，澈，明日浴佛節。靜修大師邀你金佛山觀佛。”樓賀蓮突然想起來還有這件事。

“哦？那明日咱們就一同去吧。”君胤澈點頭應道。

“我可不去，人那么多，臟死了。”樓賀蓮不禁露出厭惡的表情，此時，房間內已經沒有那么凝重的氣氛。

三人都知道，既然驚濤駭浪要撲過來，那么就從從容容地去迎接。不成功，便成仁，沒什么大不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