隔天一早，清語推開門，一股透心涼氣撲面而來，眼前是白茫茫的一片，院里的槐樹枝上落滿了雪，一條條的很是漂亮。

清語心里滿滿地透著歡喜，昨天一幕幕仿佛如做夢般，他溫煦的目光望著她，深情款款，毫不掩飾眼底濃濃的情意，讓她漸漸被這目光融化，一顆心怦怦直跳，卻愿意一直沉醉在這樣的眼神里。喜歡一個人就是這樣的吧，眼前總會出現的身影，鼻尖總會嗅到他的氣息，身上總會感覺到他的溫暖。

“小姐——！”紅玉一路小跑著進了院，便大聲喊起來。

望著窗外怔怔出神的清語被紅玉這一聲拉回了心神，看著紅玉臉上凍的紅撲撲的，不由一笑。

“這一早你跑去哪里了？瞧，臉都凍紅了，快過來暖和暖和。”清語說著，拉著紅玉直往炭盆走去。

“小姐，我不一點都不冷。”紅玉掙開了手，笑嘻嘻地從懷里掏出一張拜帖遞給清語。

清語一愣，伸手接過，展開一看。

“樓夫人邀我去相府賞梅。”

“是呀，小姐，相府的馬車正在外面候著呢。”紅玉雙眼亮晶晶地泛著光。被人邀去做客，對清語與紅玉來說都是第一次，難免紅玉會覺得很興奮。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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來到了樓相府，樓賀蓮已經端端站在門口候著。清語從馬車上下來，樓賀蓮已經帶著一干人等畢恭畢敬地朝她行禮。清語頓時感到不好意思，這樣的禮遇在王府也是不曾有的。

“樓相快快請起，清語萬萬擔待不得。”清語虛扶一把，急聲道。

樓賀蓮起身，與清語對視一笑，便引了清語進府。

站在樓賀蓮身后的女子當下苦笑，原來他不是不會笑，只是面對的人是她，他無論如何也是笑不出來的。他原來喜歡的是這樣的女子，輕靈而淡然。見樓賀蓮并沒有向清語介紹自己，嘴角不由露出一個苦笑，隨著眾人進了花廳。

端坐在主位上的清語有些許的不自在，樓賀蓮這樣鄭重的迎接，卻也提醒了她，不管全京城是否都傳遍了她不受晉王待見，但她晉王妃的身份卻是不容置疑的。

清語見一名女子低著頭悄然落座在樓賀蓮身邊，不由好奇起來，仔細的打量她。待看過后，心里暗自感嘆，世間竟然有這樣的絕色。雖然只是一身鵝黃色的普通羅裙，綰著最普通的牡丹髻，但她眉眼鼻口無一不是精致的美麗，這種美麗不是奪人呼吸凌厲的美，而是渾然天成，無法增減的美。更另人憐惜的是，她的眉宇間悄然透著淡淡的哀傷和落寞。

“想必這位就是樓夫人了。”清語含笑柔聲道。

“臣妾洛鶯鶯參見晉王妃。”聽到清語如此說，洛鶯鶯慌忙起身行禮答道。

“洛－鶯－鶯……，可是‘曙色分層漢，鶯聲繞上林’的鶯？”清語一邊說著，一邊起身扶起洛鶯鶯。

“正是。”洛鶯鶯被清語輕輕扶起，低著頭，輕聲應道。

“我在閨中便聽聞洛尚書的小女兒容貌冠絕天下，今日一見果然不負盛名。我們年紀相仿，不如我喚你鶯鶯，你喚我清語，可好？”

“這……”洛鶯鶯慌張地抬起頭，望向清語，但見清語一臉的真誠，當下便要應下來，卻聽見樓賀蓮輕輕地一聲咳嗽，于是欲言又止。

清語不解，轉頭看向樓賀蓮。卻見他神色淡定地輕輕飲了口茶，并沒有看她們兩人。

洛鶯鶯眼底的光芒漸漸落去，不著痕跡地將手從清語手中抽出，微微屈膝，道：“臣妾不可逾距。”

清語感覺到他們夫妻兩人之間微妙的張力，見此情景也不在多說，于是淡然一笑道：“樓夫人不是邀我賞梅嗎？”

聽清語如此一說，方才那樣微妙的情緒被打破，洛鶯鶯鼓起勇氣對清語一笑，道：“王妃，這邊請。”

洛鶯鶯說著，目光偷偷看了一眼樓賀蓮，見他沒有反對的意思，便覺得有些小小的歡喜。這是她嫁過來，第一次跟他一起待客，而他竟然由她去，看來，這些日子她的努力并沒有白費力氣，他對她已經不再是當初那樣敬而遠之，不聞不問了。

清語隨著洛鶯鶯一路來到后花園，兩人竟然都喜歡讀呂嚴寫的《四國游記》。

“‘……入覓水簾谷，乃兩崖相夾，水從崖頂飄下也。出谷五里，至靈巖寺。絕壁四合，摩天劈地。曲折而入，如另辟一寰界。’真想親眼去看看他寫的萬壑山，靈巖寺。”清語道。

“王妃待晉王凱旋歸來，一同去看盡群山碧水，那該多好？”洛鶯鶯笑道。

“呵，”清語苦笑一聲，“我這個王妃只是虛名，樓夫人難道沒有聽到京城已經傳遍我與晉王不睦嗎？”

洛鶯鶯一驚，慌忙屈膝請罪，“請王妃恕罪。臣妾無意冒犯王妃，實在是不知。”

“不知者不罪，”清語含笑扶起洛鶯鶯，“我這個王妃反正只是虛名，所以剛才讓你喚我清語，我喚你鶯鶯，那樣多自在。”

洛鶯鶯聽罷清語說完，見清語所言都是發自真心，便不再惶恐，心底對清語卻是有了深深地好感。

枝頭梅花點點紅，映襯著滿園春色。

“咦，這才是入冬的第一場雪，為何梅花開的這樣艷？”清語不由疑惑道。

“這梅園是我親自打理的。天剛冷時，便搭了棚子，待打了骨朵，將棚子撤了去，天降瑞雪，便滿園綻放。”洛鶯鶯娓娓道來，語氣里不自知的帶了許多自信，比起之前，怯意少了幾分。

“妹妹真是巧思，能想出這樣的法子來。”清語由衷贊道，接著又道：“看妹妹模樣，我應該稍長你幾歲，我是裕隆三十三年四月初十生的，妹妹呢？”

“哎呀，真是巧，我也是裕隆三十三年生的，只是生辰比姐姐晚幾個月，是臘月十九。”

“臘月十九，才過去沒多久呀。真可惜當時不認識妹妹，若是相識，定要好好為妹妹慶祝一番。”

“每年我生辰的時候，爹爹總會陪我賞梅，吟詩，娘會做我最愛吃的梅花糕，”洛鶯鶯轉身望著梅花，臉上帶著淡淡恬靜的笑容，幽幽說道，“姐姐，我真想念爹和娘。”

清語見洛鶯鶯如此，也傷感了起來。想到爹對自己的疏離，娘走的義無反顧，眼底也泛起了點點霧水。走到洛鶯鶯身邊，輕輕攬住她的肩，撫上她的頭發，卻不知該說什么。只是沉沉的嘆息。

兩人正在傷感時，樓賀蓮引著君胤澈走了過來。

“你在做什么？王妃好端端的怎么哭了？”樓賀蓮厲聲責問洛鶯鶯。

洛鶯鶯嚇的渾身一抖，慌忙望向樓賀蓮，“我……”

未等解釋，便被樓賀蓮粗魯的打斷，厭惡地看了她一眼，冷冰冰地道：“什么都別說了，回你的別院去。”

清語剛要為洛鶯鶯說話，卻感覺到衣袖被洛鶯鶯輕輕拽了兩下，望向她時，她暗自搖了搖頭，雙眼含淚，卻硬忍著沒有讓它掉下來。俯身行了禮，便轉身離去。

清語望著洛鶯鶯筆直的背影，心底陣陣泛酸。

“澈，人在這兒了，我就不奉陪了。”樓賀蓮說罷，轉身疾步離開。

“丫頭，不想看見我嗎？”此時，園內只剩下他們兩人，君胤澈暗啞低沉的聲音里帶著濃濃的想念。

清語聞聲，才轉過思緒，滿臉緋紅，低著頭，不敢看他。

“若不想看見你，便不會來了。”清語羞澀地柔聲說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