煙冷坐在貴妃椅上，桃花樹下陽光斑駁，傾瀉在她白皙的臉上，恬淡安然。她踢著翠綠的繡鞋，繡鞋上金絲牡丹活靈活現，不起眼的地方有顆葉子狀的標志，代表江南織造。

這鞋是昨天青雀送來的。

玉人坊的女子。紅鸞、青雀、黃鸝、杜鵑、錦繡、雪綢、夏縷，煙冷抿了抿唇，這些女子不是普通人，單是紅鸞她就收服不了。青雀，她了解，她的穴就是花無痕。至于其他人，她并不放心，死過一次的人，連自己也不相信。

況且，女人都是悲哀的，總有一樣可以讓她們死亦無憾，那就是愛情。

她要見見那個曾經為她診脈的老者。

灼煬入宮，煙冷才敢偷偷溜出來。那個陽光明媚的男子，太在乎她了。

玉人坊與往常沒有任何差距，人來人往，酒肉池林，歌舞升平。商女不知亡國恨，隔江猶唱后庭花，大抵就是如此了。

“師傅！”煙冷剛入郁羅裳的屋內，就迫不及待的撲到床前。在地牢時，她絕望的甚至恨她，但是，見到她褪去鮮紅的衣服，一臉蒼白的倚在床上，心里密密麻麻的疼痛席卷了開來。

“你終于來了，我以為我見不到你了。”郁羅裳撫摸趴在榻上泣不成聲的煙冷。“你怪我了。”這是肯定句，不是詢問。

煙冷呼吸一滯。

“你知道了？”郁羅裳眼睛空洞的透過晶瑩的珍珠簾，看向外面吵鬧不停的麻雀，語調是麻木的蒼白。

是。她知道了。她知道，自己的一切師傅都知道，見瀟洛城，隨墨殤去燕棲，在燕棲受到陷害，瀟洛紅關她進地牢，甚至她當初誘惑灼煬，想他為自己所用。她都知道。否則，怎么會那么巧，灼煬恰好出現救了她。為何知道，卻依舊冷眼旁觀，不救她，讓她幾乎喪命。

“你要我如何救你？”郁羅裳嘆口氣，“我除了暗暗保護你，什么都做不了。我答應過你娘，不去干涉你的事情，可我越干涉越多。我還是讓玉娘給灼煬透露消息了...”

“師傅。”煙冷顫巍巍的開口，“到底，你與我娘...”

“你娘，”郁羅裳笑笑，“是我害了她，她長了一張和我相似的臉。”

一張相似的臉。煙冷脊背一麻，霓裳宮的女人指著自己說，竟然這么相似的臉。幾近瘋狂。所有的容顏，那些傾城的容顏在頭腦里晃來晃去，然后重疊在一起。無論是娘親，自己，還是霓裳宮里的女人，都和她相像。當初，自己見到師傅總覺得那么熟悉，殊不知是自己當局者迷，那張臉和娘親的臉，是相似的。

“師傅。”煙冷的聲音似乎梗在喉里，發不出來。

“這就是你的命。”郁羅裳捧起煙冷的臉，“現在，你長大了，或許你會比娘親活的好。”

煙冷不禁一退。娘親。

郁羅裳也不阻攔，病懨懨的喘息。

“如果杜子夫沒有負了素素該多好。”郁羅裳有些絕望的笑了，“這樣，你一輩子就會安安穩穩，或許還會幸福美滿。”然后就是一陣支撐不住的咳嗽。

煙冷想到了這個結果。她寧愿自己單純清澈，不是現在這樣亦步亦趨，步步為營，隨時以命相搏。但是，反反復復的絕望，讓煙冷不得不去想好所有的可能。但是，聽到郁羅裳親口說，還是震驚的。

“娘。”煙冷低了頭，淡淡的開口。

郁羅裳好無生氣的眼瞬時間光華閃耀，病態的臉，妍麗了起來。“唉。”她小心翼翼的答應著。

煙冷握住她的手，看向她，她美麗無雙的眼睛緩緩合上，嘴角一灣淺笑久久不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