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悲愴地笑了兩聲，笑聲中似乎帶著深深的絕望，“進宮以后我竟然被分配到她的宮里，每次知道她被皇上翻了牌子，我就……我和她說話，只能自稱奴才，她也要自稱本宮，我們曾經多么恩愛！這樣還不夠！她居然又有了孩子——現在的十三阿哥！那時候，看著那襁褓中熟睡的十三阿哥，我恨不得下手掐死他！可是真韻偷偷地給我下跪了，她告訴我，讓我不要再折磨她了，讓我離開她。讓我離開她！我只得忍著劇痛放過了十三阿哥，你知道那種感覺嗎？就像心被人撕成了無數塊，鮮血淋漓的！什么東西破碎了就再也不能恢復到原來的樣子了，心也是！”

我聽他恨十三恨得入骨，心中隱隱一痛，還好敏妃當時保住了十三，要不然，要不然……我輕嘆口氣，道，“她可能也是出于無奈，畢竟，被皇上看中的女人，有哪個可以逃脫的？她也是心中有你，怕你和她的戀情曝光，到時候你們倆都不得好死。”

“那蘇姑姑呢？她為什么可以婉拒皇上要封她為后妃的想法，當上尼姑？皇上也沒有勉強她啊！”他冷冷地道，“難道真韻就不能像她一樣嗎？她的心里真的有我嗎？如果有我的話，還有什么能阻擋得了我們！”

他說的“蘇姑姑”是康熙的乳母，蘇嘛啦姑，因為她長得貌美，又具有幾分風韻，康熙就喜歡上了比他大三十多歲的她！蘇嘛啦姑拒絕了他，剪去了一頭青絲，在宮里默默地生活著。“可是，你要想清楚！蘇姑姑在皇上心里分量有多重！我可以說，后宮里的任何娘娘都比不上她在皇上心里的位置！何況是敏妃！”

“既然真韻在他心里沒有那么重要，那他為什么還要封她為妃！這一錯就害了三個人！為什么？”他仰天長嘯。

我頓時無語。是的，帝王對后宮的任何一個女子都不過是一時興起，三分鐘熱度，等她們老了，不漂亮了，自己又可以找新歡，讓那些曾經風光無限、貌美如花的后妃老死在紫禁城里。帝王一輩子閱女無數，又對幾個女子是真心呢？這真的不公平啊！

“真韻，我又愛你又恨你，恨你嫁給了皇上，恨你沒等我就先去了。”他痛苦地哀嚎，過了一會兒，他漸漸平靜下來，緩緩轉過頭，冷冷地望著我道，“真韻，你要還清你還我的所有債！”“你真的瘋了！她是敏妃，而我是完顏雨嘉！我們根本就不是一個人！！”我渾身打了個寒戰，淚水掛在眼睛里。

“不，你就是真韻！你不是什么完顏雨嘉！你就是真韻！你就是！你就是！”他的情緒忽然有些失控，像老虎捕食獵物一下子撲了過來，“我要你活不下去！！”

只是那一瞬間，我的大腦一片空白。

等我稍稍反應過來，外衫已經被撕去了，我嚇得大叫，“救命啊！來人！德妃娘娘！十四阿哥！救命！！”

肩膀涼颼颼的，我幾乎都要絕望了，只是無聲地哭泣著，閉上了眼睛。

我真的活不下去了。

然而，我的手上一暖，仿佛有什么溫熱粘稠的液體濺了上去，慌忙地睜開眼睛——胤禎！胤禎的臉已經成鐵青色，他的眼睛里盡是憤怒，好像再多一點就要溢出來，他白色的袍子上有幾點血跡。我往自己手上一看，鮮紅的顏色刺痛了我的眼睛。

我先是嚇了一跳，隨即偏頭一看。仁公公的背上多了一把長劍！劍穿過了他的胸膛，劍尖兒還有幾滴血在滴下……“啊——”我瘋了似的用雙手捧住腦袋，往角落里躲。“嘉嘉！嘉嘉！別怕，沒事了，有我在。”胤禎連忙過來，抱著嚇壞了的我輕輕撫摸著我的頭發，柔聲安慰道。我不是很害怕了，停止尖叫，但還是睜大眼睛看著仁公公。仁公公還在瞪著我，突然，他向我詭異地一笑，緩緩道，“你永遠，都是真韻的替身，永遠都是。”

“他……他又活了！”我伸出手指著他，胤禎慌忙地回過頭，復又轉過頭來道，“沒事了，他已經死了。”

我大口地喘著氣，好一會兒才不喘了。門外一道黑影閃過，我一愣，徹底恢復了意識，轉過頭發現胤禎還在抱著我，就厲聲喝道，“你干嗎？！放開我！”胤禎見我不害怕了，就放開了我，有些內疚地道，“對不起！我來得有些晚了，讓你嚇壞了。”

我低頭一看，身上還穿著中衣，只是肩膀地方的衣服被撕了大口子，雖然身上還有衣服，但這樣露著肩膀在別人面前已經夠格了。我連忙扯過被撕掉的外衫遮住肩膀，“今天真的要謝謝你了，要不然我，我……你先出去吧，這樣我們會被人誤會的！”“嘉嘉，小十四！”德妃娘娘焦急地走了進來，“出了什么事？”她看了一眼仁公公，又看了看我和胤禎，明白了，“好大膽的奴才！看來本宮不好好懲治懲治永和宮的下人，這里就顛倒黑白，主子和仆人分不清了！”

“娘娘不必生氣，是奴婢無用，平白受了別人欺負。”我掙扎著要起來行禮，卻發現自己被嚇得腿都軟了，根本站不起來。胤禎拉住我，道，“別勉強了，額娘會體恤你的。”

我抬眼看向德妃娘娘，她點點頭。

我深吸了一口氣，“娘娘應該選一個新的管事內監了。”德妃娘娘挑起眉毛，道，“管事內監與你平起平坐，你說不定會吃虧，那就找個老實的，以前的副總管小洛子吧。”“謝娘娘為奴婢費心。”

“嗯，就這樣，本宮先回去了。胤禎，你安置好嘉嘉就趕緊出來吧，嘉嘉需要安靜安靜。”德妃娘娘轉身走了出去。

胤禎轉過頭看向我，將我扶到榻上，見我平靜如水，這才輕輕地走出去將門關上。

我坐在榻上，只是望著從窗外射進來的陽光發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