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天上午九點召開的會議，凌芯悅和蘭憶雪都沒有遲到。

正在整理資料的憶雪對芯悅會心一笑，仿佛昨天兩人之間并沒有發生什么不愉快。芯悅也勉強一笑，笑容里有點疲憊。雖然兩人沒有語言上的交流，但這仿佛約定好一樣的笑容，應該算是原諒彼此的一種方式吧。其實，芯悅自己也因為昨天下午對憶雪的態度而愧疚得失眠了一整晚。

“對了，給大家介紹一個新成員，”

許婧清了清嗓子，仿佛接下來出場的人很重要，

“從今天開始，她就是企劃部成員之一，她也會配合大家完成這次代言人宣傳照的拍攝任務。”

這個人重不重要憶雪并不知道，憶雪只知道，當她踩著十厘米的高跟鞋眉飛色舞耀武揚威地走進小型會議室的時候，自己和芯悅還有楊御風都不約而同地皺起了眉。而嚴禹豪則似乎早就知道一樣，沖來人微笑著點了點頭。芯悅抓狂地拽著自己的裙角，楊御風則懊惱地抓了抓頭發，然后兩個人不約而同向憶雪擠了個欲哭無淚的眼神，似乎都在心里吶喊：“這個世界，太小了！”憶雪顯然比他們兩個更激動，給了他們兩個一個“我想掐死她”的眼神后，便情不自禁站了起來，質問般的語氣讓許婧也嚇了一跳：

“總監，可以給我一個讓她進企劃部并且參與這次代言人平面照拍攝的理由嗎？”

許婧理了理衣領，端莊而冷靜。

“憶雪，這件事我沒有提前告訴你，我表示很抱歉。但是我做這樣的決定也是有我的理由的。首先，她是學廣告學專業，對文案策劃方面也有一定的了解……”

“可是我并不覺得廣告學和我們這次的平面照拍攝有什么關系?！?

憶雪緊緊攥著手上的資料，和許婧一樣端莊而冷靜。但是此時許婧的臉上已有明顯的不悅，不管憶雪表現得多么冷靜溫和，她這種打斷上司講話的不禮貌的行為，已經是對許婧的不尊重了。不管自己的想法有多么重要，在這種重要的場合表達自己的不滿，對憶雪來說，這太冒險了。

“那請問你大學是學什么專業的？”

趙玉璐優雅地拉開了椅子，微笑著坐在了憶雪的對面。

憶雪看了趙玉璐一眼，冷冷地回答道：

“新聞編輯。”

趙玉璐一臉不屑：

“那不就對了，我還覺得你的新聞編輯和企劃部沒關系呢，那你怎么又當上副經理啦？”

憶雪啞口無言。

氣氛有點尷尬，許婧看了一眼趙玉璐，示意她不要再插話。然后轉過頭看著憶雪，提高了嗓音，像是對在場所有人宣布，又像是在對憶雪宣布：

“我的話還沒有說完。趙玉璐的專業知識可以幫助我們做出更好的企劃案，剛才開會之前她給我提的不少點子我都覺得是切實可行的，在我看來，她是一個不可多得的人才。其次，我也知道她對S.V和這次代言人選拔賽都有著極高的熱情，大家應該都知道，她是以第一名的好成績進入總決賽的，可是由于凌芯悅的包被損壞，為了讓凌芯悅順利上場，她居然主動退賽、把自己比賽要用的包讓給了凌芯悅。她這種關心同伴、友誼第一比賽第二的精神感染了我，讓她進企劃部也算是對她的一個補償吧。”

憶雪低著頭不說話。許婧一向是這樣，招賢納士任用賢才，對于她認可的人也是絕對維護到底，就像當初憶雪剛進S.V時，她也那樣不避嫌的維護過自己。這也是憶雪一直那么尊敬她并感激她的原因。

可是，這一次，許婧的選擇真的是對的嗎？

許婧端起助理剛送進來的咖啡，淺淺的嘗了一口，然后把目光放在憶雪身上：

“憶雪，你現在覺得呢？”

憶雪的身子向后縮了縮，她有好多話想說，憋在心里太難受了?？墒牵皇且粋€小小的部門副經理，生殺大權從來都沒有掌握在她的手里，相反，她卻極有可能因為說錯一句話而被炒了。

“我沒有意見，趙玉璐，歡迎你來我們企劃部?！?

憶雪內心里的千萬復雜而矛盾的思緒，最后都被淹沒在自己這句口是心非、小聲到似乎只有自己才聽得見的話里。

這就是社會，這就是職場，不管你有多么不情愿，不管你和老大關系多好，但你永遠都沒有資格對老大的決定說“不”。你在工作上對老大的尊重，才能換來老大對你的信任和重用——有誰會愿意用一個公然反對自己的下屬呢？

許婧贊許的對憶雪點了點頭，憶雪勉強的笑容她不是沒看見，她只是覺得，這才是S.V企劃部副經理該有的大度和睿智。

“好了，說正事吧。今天開會只召集了企劃部副經理蘭憶雪，企劃部經理助理嚴禹豪，企劃部副經理的助理楊御風，還有我們的代言人凌芯悅小姐，以及剛加入的趙玉璐，主要是希望大家談談對這次代言人平面照拍攝的想法……”

憶雪雖然盡量不表現出自己的情緒，但是沉重的表情和緊皺的眉頭還是被細心的嚴禹豪看在了眼里。坐在憶雪左邊的嚴禹豪用胳膊肘碰了碰憶雪：

“你怎么了？又胃痛了嗎？”

憶雪搖了搖頭，現在她在面臨的事情，比胃痛要嚴重得多。她現在做的抉擇，也比平時吃胃藥時的“吃”或“不吃”要艱難得多。

嚴禹豪眼里滿是關心，也沒怎么注意許婧在講什么了。

“如果你真的不舒服的話……”

看到嚴禹豪好看的臉龐，憶雪的眉頭舒展了許多。算了，手下留情一次吧，那些事就當自己不知道。

“我沒事，真的?！?

憶雪淡淡的笑容讓嚴禹豪安心不少。

“咳咳，”

許婧重重地咳了咳，目光如炬：

“蘭憶雪，嚴禹豪，你們兩個覺得趙玉璐的這個idea如何？”

憶雪和嚴禹豪這才反應過來，剛才只顧著自己小聲談話，不料這些舉動都被許婧看在眼里，被理解成了這是對她的不尊重。而他們兩個根本沒注意剛才許婧和趙玉璐在講什么，又該怎么發表自己的看法呢？

憶雪慌亂中看了一眼趙玉璐，發現她也正在看著自己，沖自己的莞爾一笑中帶著些許嘲諷。

許婧的神情明顯有點生氣，憶雪先是打斷自己的講話，然后又是在自己講話的時候和嚴禹豪小聲嘀咕，這真的沒有把自己放在眼里。可是卻還是顧及了憶雪的面子，沒有發作。

“楊助理，”

許婧將視線移到楊御風身上，

“你就代表蘭憶雪談談你對趙玉璐剛才的idea的看法吧?！?

“好吧，那我就勉為其難代表我的老大發表一下看法吧?！?

楊御風一邊說著一邊沖憶雪眨了眨眼睛，全然不顧這是在開會，一臉的放蕩不羈。

憶雪不自在地低下了頭。作為副經理，卻要助理代表自己發言，這算怎么回事呢？許婧這樣子應該算是在給自己一個委婉的警告吧。

楊御風抿著嘴角笑了笑，迅速在腦海里理清了思路。

“關于趙玉璐的想法，我是非常贊成的。大家都知道，以往我們品牌的每款主打包都是邀請知名的藝人來攝影棚進行拍攝廣告平面照，而拍攝的主題、風格都是提前計劃并和對方溝通，雖然效果也不錯，但是難免有些局限性?！?

嚴禹豪認真聽著，低著頭做筆記。

而憶雪這次也不敢再開小差，靜靜地聽著楊御風的發言。

今天的楊御風穿了一件淺藍色的西裝，風格簡約又不失風范，就像天氣晴好的天空，給人明朗干爽的感覺。楊御風口若懸河，條理清晰，并不時和許婧有著眼神上的交流，而許婧則全程對楊御風給予贊許的微笑。憶雪看得有點呆了，這是她第一次意識到，原來楊御風認真工作起來的神情也有幾分成熟男人的魅力。

“這一次，我們的代言人凌芯悅是從無數的平凡女人中選出來的‘魅力天使’，雖然她沒有大牌藝人的號召力，但是由于是從群眾中選出來，所以只要我們不再局限在狹小的攝影棚、而是大膽走到戶外找尋最適合的拍攝場地，這不僅會使我們的風格有所創新，其平民化的拍攝場地也會吸引更廣大的群眾。趙玉璐大膽提出讓代言人和攝影師走向戶外，扔掉我們原有的企劃案，完全靠直覺去尋找最適合的場地，可以是廣場，可以是公園，可以是海灘，甚至可以是荒涼的山頂……意境美、創意美、品牌美和代言人本身的特點高度結合，我相信拍攝出來的效果絕對會很贊。”

“好了，總監，這就是我的看法?！?

雖然是在跟總監說話，但楊御風卻是向憶雪眨了眨眼睛，然后得意洋洋地笑了起來。憶雪沒好氣的瞪了他一眼。