企劃部的成員們都已經在自己的座位上坐著，姿態各異，有的是趴在辦公桌上，有的是倒在椅子上，有的是一邊打著哈欠一邊疲憊地閉上眼睛。每個人都面露倦色，小張神情恍惚地一邊揉著自己的頭，一邊在自言自語地抱怨“頭好痛”。就連平時最活躍的楊御風，也一副徹夜失眠提不起精神的樣子。

這就是趙彤早上一來就看到的壯觀景象。

看了看手表，已經九點一刻，但大家都還沒有要開始工作的樣子。

趙彤似恨鐵不成鋼地嘆了口氣，然后抬起手在離自己最近的楊御風的桌子上使勁拍了幾下，“啪啪啪”。

“看來昨晚的慶功宴你們玩得很開心，今天都不想工作了？”

楊御風抬起頭，打了個哈欠，然后指了指面前的趙彤，想說些什么，但又忍不住再打了個哈欠，才慢吞吞地說了句“早啊”。

幾秒鐘之后，反應過來面前是氣得面目猙獰、也許下一秒就要把自己活剝了的趙彤時，楊御風像是從夢中驚醒突然從椅子上站了起來，剛才疲倦不堪的神情馬上變成了小心翼翼。

“趙趙趙趙經理……咦，奇怪，你昨晚不也和我們玩通宵了嗎？為什么你氣色好得像喝了十全大補湯？”

趙彤對楊御風的比喻相當不滿，但也沒心情和他計較。

“昨晚要不是許總監一直沒走，你以為我會陪你們瞎混那么久嗎？再說了，氣色很好的不止我一個。剛才許總監已經把你們今天的任務交代下來了，”

趙彤掃了一眼那些還在揉著眼睛沒有專心聽自己說話的人，刻意提高了嗓門：

“昨晚所有參與比賽的工作的企劃部成員，每人交一份工作總結給我，”

然后又把目光放在楊御風身上，

“楊助理，這事由你負責，中午十二點之前把他們交給你的工作總結整理好交給我，這么簡單的工作你應該不會出差錯吧？”

楊御風漫不經心地點了點頭：

“哦……”

又突然想起都已經九點多了，憶雪還沒有來上班，忍不住問了句：

“‘魅力天使’不是由副經理負責的嗎，為什么要我們把工作總結交給你？還有，今天副經理怎么沒來上班啊？”

趙彤冷笑了一聲，上下打量著楊御風：

“你不是和你的副經理很熟嗎？難道不知道她昨晚喝多了？好像又胃痛什么的，剛才打電話跟許總監請了一天假。”

嚴禹豪正拿著剛擬好的合同準備來和趙彤商討，聽到趙彤說憶雪請假了，微微愣了一愣，然后輕輕皺了一下眉，擔憂暗上眉梢。

由于已經正式來S.V上班，嚴禹豪的衣著打扮不如之前那么隨便。西裝筆挺，精神抖擻。青色的胡渣已經消失不見，面容干凈美好，額頭上的頭發零碎地擋住眼睛，卻擋不住像溪水般清澈的好看的眸子。這樣的他，任誰都會忍不住多看幾眼。

“彤姐，這是你要的合同，我已經擬好了，你看看還有沒有什么需要補充的。”

趙彤接過合同，大概翻閱了一下，一邊看一邊不住點頭，臉上露出了少有的贊許的微笑。

楊御風看到趙彤的表情，忍不住趕緊轉過頭背對趙彤和嚴禹豪，暗自做了個惡心想吐的表情。在他看來，趙彤傲慢自大又毒舌，和趙彤這種人混在一起的，也自然不是什么好人——比如說趙玉璐。所以潛意識里自動把嚴禹豪當成自己排斥的對象了。

趙彤拿著合同回辦公室了，但嚴禹豪卻站在楊御風面前沒有要離開的意思。

楊御風也開始忙起手頭的工作總結來，裝作沒看到嚴禹豪的存在，更沒打算要理他。

“楊助理，我可不可以麻煩你……”

“沒空。”

楊御風冷冷回答道。

嚴禹豪尷尬地笑了笑，想起和楊御風初次相遇時他要楊御風跟趙玉璐道歉，那強硬的態度確實可以成為他討厭自己的理由，但是他以為大家在慶功宴上玩得那么開心，已經冰釋前嫌了。

“憶雪她現在住在哪兒？你知道嗎？”

“干嘛打聽她的住處？”

“她從來沒有好好吃藥的習慣，我得給她送治胃病的藥去。”

楊御風在鍵盤上忙碌的手指驟然停住，緩緩抬起頭：

“你和她很熟？”

楊御風給的地址，嚴禹豪只瞟了一眼，便揣進了包里。

那個熟悉的地址，他早在一年前就倒背如流。只是沒想到，她居然沒有搬家。按照憶雪現在的職位和薪水，他本以為她早就有了屬于自己的住房，怎么可能還住著大學剛畢業時租的單身公寓呢？

下了的士，小區的大門就在不遠處。

嚴禹豪邊走邊看，看著道路兩旁的餐廳、服裝店。那里有一家小店的衣服便宜又新潮，憶雪最愛去那里逛了。那邊的石鍋拌飯是憶雪的最愛，還有那里，韓國燒烤遠近馳名。原來好多東西都沒有變。嚴禹豪靜靜地走著，靜靜感受著那些不變的溫暖而熟悉的氣息。

嚴禹豪看得出了神，有點失魂落魄，差點不小心撞到了行人。

“對不起，對不起。”

嚴禹豪不住地道歉。

“嚴禹豪！”

“凌芯悅？”

兩個人異口同聲，但嚴禹豪臉上寫著的是問號，而凌芯悅臉上則寫著大大的驚嘆號。

“你來找憶雪？”

“你來找阿雪？”

兩個人又幾乎是異口同聲。

幾秒鐘后，芯悅的臉色就馬上由見到嚴禹豪時產生的驚訝而變得陰沉沉，不過又馬上回過神來。雖然憶雪沒有聽話在床上好好休息，但現在不是該生憶雪的氣的時候。

“你來晚了。她上班去了。”

嚴禹豪當然不會相信，嘴上恍然大悟般“哦”了聲，卻并沒有停止走進小區的腳步。

“她今天沒有來公司。她胃病又犯了。”

“她剛才確實不在公司，不過現在應該已經在路上了。我假都幫她請好了，讓她在床上好好休息，她卻不聽話，說昨晚活動剛辦完，要趁熱打鐵監督部門的人把工作總結寫好。她確實胃病又犯了，不過，現在的她已經不是以前那個稍微胃痛就難受得哭的蘭憶雪了。”

芯悅的語氣有點惆悵，透露著無可奈何，還有對憶雪身體的擔心。嘆了口氣，像是在自言自語，

“像她這樣忘命地工作啊，遲早有一天會毀了自己的身體。”

嚴禹豪的神色有點凝重，手上拿的一盒胃必治膠囊被捏得“咔咔”作響。嚴禹豪本想離開，卻又看了看芯悅，臉上多了些許歉疚的情緒。或許，自己虧欠最多的就是凌芯悅了吧。就連蘭憶雪，她也虧欠了凌芯悅太多。

嚴禹豪內心在做著激烈的斗爭，如果，一年前，事情發生時，自己選擇說出真實情況，或許自己不會無緣無故坐了一年牢，蘭憶雪不會把自己當成害丁成俊的人而恨自己恨得那么深，而凌芯悅也不會被迫和自己的愛人咫尺天涯。

可是有什么辦法呢？有些選擇，一旦決定了就不能更改，反反復復只會傷害更多的人。有些謊言，既然是為了保護自己在乎的人而說，那就最好永遠讓真相石沉大海。嚴禹豪承認自己很自私，可是，在這個世界上，有陽光的地方就會有影子，哪怕是再光明磊落的人，誰又會保證他沒有不為人知的一面呢？

“芯悅，不管怎樣，謝謝你，謝謝你這一年以來都陪著憶雪。”

“我和她本來就是好姐妹，我是她的依靠，但她也是支撐著我的力量，”

芯悅緊緊地盯著嚴禹豪看，想把他現在的復雜情緒看懂。一年前，嚴禹豪到底是為了什么事而和丁成俊而起沖突。莫非真如自己所想，丁成俊已經把要說的話和憶雪說清楚了？而嚴禹豪為了維護憶雪，一時沖動就對丁成俊動了手？可是當時憶雪也受了傷昏迷了好幾天，又是怎么回事呢？她不甘心，她不明白，情急之下話鋒一轉：

“可是嚴禹豪，難道你就沒有任何話要對我說嗎？比如說，一年前到底發生了什么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