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章 葬魂（5）
- 出塵
- lingali
- 3623字
- 2010-10-28 10:53:18
一年后。
湘東王正式向圣上宣戰，為了保全自己，不惜失去襄陽也要聯合北周勢力與他抗衡。
梁朝，失了襄陽。
襄陽戰敗的消息很快傳入江陵，江陵陷入一片混亂，人人都在傳北周的軍隊就要殺進來了。老百姓們每日都惶恐不安，失了襄陽，離江陵被攻的日子怕是不遠了。人們商討著，開始準備爭相逃跑，全城的干糧一售而空。此時，蕭繹卻突然關了城門，不允許任何人出城。哭天怨地的聲響開始傳遍整個江陵，而在江陵的皇宮卻像是什么事也沒有一樣，照樣日日歌舞升平。
自慕墨離去后，香墨自己學著煮陽春面，思念故人。她依舊是公主身旁的那個小丫頭，曾經所有的過往就好像沒有發生過，午夜夢回，香墨都不停地捏著自己的臉，確認曾經的那段相識究竟是真的發生過，還是只是一場夢中邂逅?？墒窍隳€是感覺得到現在的一切和過去已是不同的，含貞不愿再見到她了。自她將她留在皇宮后，便下令不允許任何人讓香墨進入她的宮殿，每每香墨按照御膳房的吩咐送來膳食時，剛走到門口就被人攔下，由另一個小宮女接著送入含貞身旁。
一載已過，香墨一個人獨自啃著寂寞，常常站在含貞的宮殿前發愣發了很久。今日，也是如此……
“公主，她還是沒有離去……”小宮女從軒窗望出去，轉過身對著含貞說道。
含貞放下書，望向外邊：“讓她站著罷，不必去理?！?
“公主將香墨留鎖宮中，已經讓她和楚將軍不能在一起，為何現在又不愿見她？公主，您……當真恨她已經恨到如此田地了么？可是、奴、奴婢記得，您和香墨姑娘自幼是很好的呀?！?
那年起至今，含貞沒有再流過淚。究竟是心硬了，還是心涼了，含貞已經無暇顧及這個問題。她放下書，走到軒窗旁，卻害怕讓香墨看見。望著那個嬌小的身影，她低低的說道：“我不是恨她，我一點也不恨她。只是不知道該如何去面對她……”
西魏大軍不斷向梁朝進攻，傾盡所有要將這個王朝吞入囊中。梁州、益州已并于西魏，襄陽也盡在西魏控制之中。
梁朝的疆土越來越小，江陵岌岌可危，就算蕭繹不愿理會，但朝中大臣已經漸漸混亂，他們跪于朝堂外，請求著這個帝王發兵殺敵。他們不明白，為何一個手中盡握兵權的帝王不愿發重兵去保護屬于他的國土，而是選擇看著它慢慢消亡、毀于他人的手中。他們在朝堂外跪了四天，有些大臣已經癱倒于地，又是引起一片慌亂。
朝堂門被太監打開，蕭繹踏門而出，背著手，看著這些朝臣，覺得他們很是荒唐：“都不必跪了，寡人是絕對不會出兵的?！?
多日來的乞求，換來的竟只是這句話！一位老臣激動道：“為何呀，圣上！！您的兄弟都為了保護著這個梁朝而亡，您的兒子也死于戰場，您為何還不愿出兵去平息這場戰亂！？”
“不必說了??！寡人心意已定！！都走吧?。 笔捓[不再管身后的哀哭乞求，轉身離去。
那個老臣早已老淚縱橫，圣上不要這個江山了，他身為一名臣子，又能如何去做？他對著天，不甘地喊道：“完啦！梁朝要完啦?。。 彪S即，開始狂笑。笑他一生為了這個王朝傾盡一切，笑他曾經對這個帝王盡忠盡職，笑他一生所付到了最后只等到了這個王朝滅亡的命運……
大梁的皇宮的上空，是一片的陰暗……
承圣三年的十一月，江陵依舊是好天氣。嬉戲的陽光透過樹的隙縫灑在香墨的身上，香墨揉了揉還睡眼朦朧的眼，打了個呵欠，緩步走在樹下，她拉了拉那把多年來陪著她的佩劍，往御膳房走去，準備上工。
一個小宮女瞧見了是她，樂呵呵的打著招呼道：“香墨姑娘，你來了啊，今兒個又是睡遲了吧？袁公公還沒來呢，快點，快點！”這一年來，她與香墨走得最為親近，待她如親人。
聽罷，香墨一下子竄到她的身旁，拿起那把菜刀，開始裝模作樣的左切切、右切切。袁公公來得十分及時，正巧瞧見了香墨拿著菜刀擦了擦頭上的汗，明顯是剛剛趕到沒多久的樣子。他清了清嗓子，用著他特有的聲音說道：“香墨姑娘是吧？你在我御膳房干了活兒，也有一年了，是吧？有一次你是準時來上工的嗎？你不準時來也罷，公公我認了！沒想到你這個死丫頭，倒學著人裝模作樣的擺弄樣子，你以為這樣公公我就看不出來嘛！明兒個，你再這樣我就稟告給徐妃娘娘！”
身旁的宮女一個個捂嘴偷笑，有一個還有手肘碰了碰香墨，朝她使了使眼色。香墨一臉諂媚的望著公公：“謝謝公公肯再給我一次機會！”
“給！給！給！公公我已經給了你很多次機會了呀！這一定是公公我給你的最后一次。”說著，他也忍不住笑了起來。
“轟隆——”
天地似乎都在搖！原本還在他們臉上的笑，變得僵硬。站在香墨身旁的小宮女緊緊抓住香墨的手腕，害怕道：“什、什么聲音？？”
御膳房一片寂靜，無人應答。
突然外面傳來一個太監的呼喊聲：“西魏的士兵撞開宮門，攻進來了?。?！”
“啊——”身后的宮女發出驚恐的尖叫。
御膳房突然陷入一片混亂，宮女們四處逃竄，卻發現原本自己已熟悉多年的地方，如今卻找不到離開它的出口。袁公公站在那里，想逃，卻發現他的腳已不能夠動彈。
逃不出去的！
這個念頭突然闖進香墨的腦海里，她一把拉過還緊緊抓著她手腕的小宮女，將她的手握在自己手中，對著御膳房所有人喊道：“大家冷靜一下，拿起身邊所有能拿來當武器的東西，將它戴在自己身旁。此時逃出宮去，路上定會跟西魏的軍隊撞個正著，大家都不是習武之人，到時候難保性命?！庇欧康娜寺犃T，又是一陣混亂，幾個宮女抱在一起，淚流不止。香墨握緊身旁小宮女的手，對著他們大聲道：“冷靜點，聽我說！！我知道有個地方，那里很隱秘，我小時候和含貞在皇宮里玩捉迷藏的時候發現的，你們帶上身邊的武器，帶好御膳房內所有的干糧，躲到那里去，直到沒有糧食，挨不下去了，再出來！！”說罷，看著身旁的她，香墨認真道：“你知道在哪對不對？我帶你去過的。”
她眼眶已紅，顫抖著點了點頭。
“那好，你帶他們去。讓幾個人攙扶著袁公公，別走散了，速度要快。”邊說，香墨將剛剛還握在她手中的菜刀放入她手中，用手推著她，“快走！！！別哭了?。?！快帶著他們逃走！！再不走，就誰也走不了了！快呀！”
在快要走出御膳房門的時候，她握住香墨的手，不安道：“那你呢？你怎么辦？”
香墨對著她莞爾一笑：“我還不能逃，含貞還在等我呢。我不走，我要去救她！”
香墨手握著長劍，穿過那曾經她十分熟悉的深宮巷道，與往日不同的是，今日的它已染上了血色。她看見曾經與她打著招呼的公公此時已經倒在地上，血從他的脖頸流下。她舉起長劍殺死一個正要凌辱一個宮女的西魏士兵。一路上，她緊握著長劍朝含貞的宮殿奔去，她不敢想象，如果西魏的軍隊沖入她的宮殿，會發生什么事。
烽火漫，聲聲離亂。怨天怨地的哭聲不斷闖入香墨耳中，她不敢去聽，她一直往前跑，她感覺到從額上流下的冷汗，她的手沒有一刻不在顫抖，她在害怕！可是當她舉起劍時，不敢減輕力道，她明白若是一分猶豫，不是你死，便是我亡……
硝煙染上她的鬢發，那陽光還似方才她走進御膳房時那般溫柔，此時卻斷了人腸。香墨在離含貞的宮殿不遠處停下，宮廷護衛正在那與敵軍廝殺，在他們的保護范圍內，含貞的宮殿此時暫無危險，香墨看了一眼那個宮殿，舉起手中長劍朝向她撲來的敵軍砍去。那人噴出的鮮血，染紅了香墨的衣服，香墨如此真實的感到了死亡，那人死于她的劍下，而梁朝江山已經傾倒……
身旁的護衛手中長劍已斷，他揮起那把斷劍朝來人刺去，穿透敵軍胸膛，感到鮮血射到他的臉上，才將斷劍抽出。不知道什么時候，已經尋不見太陽，硝煙覆蓋了整座皇宮，那曾經和含貞追逐嬉鬧的桂樹已蔓上火光。那些敵軍的臉一個個闖入香墨眼中，香墨看見了，揮劍殺了。殘風吹亂了她的發髻，血腥混著刀劍沾滿全身。遠處又有弓箭朝她射來，憶起師父曾經教她擋去弓箭的所有方法，香墨再次使盡力氣一一擋開。來不及躲閃，一把箭刺入她的左肩，她退入宮廷侍衛用盾牌保護的范圍，將箭從左肩拔出，往地上一扔，仿佛感覺不到任何痛感。腦中漸漸空白，除了殺，還是殺……
慕墨，世間事，除了生死，哪一件不是閑事……
峨眉山上，早已刮起了風雪。楚慕墨抱著暖爐坐在暖塌上同一個中年男子下棋。他挑了挑眉，再望一眼棋局，似是嘲笑的看了一眼坐在對面冥思苦想的男子，放下了下一枚棋子，又收去他的一枚白子。
突然，門外傳來一個死士的聲音：“死士，有消息從皇宮傳來，西魏的軍隊已攻入皇宮，江陵淪陷！”
楚慕墨緊蹙眉頭，放下剛剛拿起的那枚棋子，套上毛裘對著外頭的人道：“備兵馬！！”隨即，轉身對著那還在冥思苦想的男子，抱拳道：“師父，女婿暫不奉陪了，我還要趕著去救我的小逃妻?！?
那中年男子自始自終沒有轉過頭來看他，只是隨意的應允了一句。
楚慕墨打開阻擋著風雪的木門，對著外面的死士道：“都準備好了么！”
死士單膝跪地，齊聲道：“一切謹聽主子吩咐！”
楚慕墨跨上馬，大喝一聲：“起兵??！進江陵！”