阿丑心中憤然，她越發覺的自己像個線偶人，而左卿，則是木偶師，操縱于無形之中。

“別提他了，瘟神一個。”她摸摸臉上的血痕，傷口還在作痛，“誒，剛剛那嗖嗖嗖的是什么，把我的臉都刮花了，現在還疼著！”

“白癡，剛剛要不是我，你的小命就沒了。那塊空地暗藏著機關，你要是隨便走上去，立馬成個馬蜂窩。”他站起身，伸了伸懶腰，對阿丑說道：“走吧，先到我那去，等明天，你再叫白桃那個小丫頭帶你出莊。”

阿丑點了點頭，跟著他原路返回。夜已黑的伸手不見五指，他卻很容易辨認出了方向。渡過河，兩人前往花崖下的奇石怪潭群中。阿丑拉著他的手，生怕被甩了，直至走進一處石屋，眼前才明亮起來。

屋里的擺設很簡單，石床石桌石椅，還有些藤條做成的架子，上面擺放著衣物用具。

“你睡床上。”說著，他在石凳上坐了下來，似乎想這樣將就一晚。

阿丑覺得不好意思，于是脫口便出：“這床挺大的，咱們擠擠一起睡好了。”

齊天奧沒有說話，只是笑得有些古怪，他往床里頭爬去，背過身，睡覺了。阿丑這才想起，眼前的人雖是女人的身體，但靈魂卻是男人的。唉！天底下的怪事還真多。阿丑并不介意，想他也做不出什么事來，于是吹滅了燈，和衣在他身旁躺下。

早上阿丑醒來的時候，發現自己身上壓著一手一腳，頓時感到頭疼。她自認為自己的睡姿有夠難看的，沒想到還有人比她更嚴重。虧得他有特殊原因，否則非一腳把他踹到西伯利亞去！

阿丑撥開了他的手腳，走下床，想倒水喝。身后傳來幾聲哼哼，一個聲音冒了出來：“嗯...姐姐？”

她回頭，床上的人正揉著雙惺忪的睡眼，低低的說話：“白桃又犯病了，姐姐，昨夜發生了何事？是白桃帶姐姐來的嗎？唔，我又記不得了。”

阿丑想起齊天奧說過，天一亮，靈魂就是白桃的。她笑了笑，說道：“對呀，昨日太晚了，姐姐便讓你今日再領我出莊。”

“哦，這樣啊。姐姐莫怪，白桃自小便有怪病，一到晚間，便記不得事情。”

“無事，姐姐不怪你。小白桃，你有吃的沒，我快餓死了！”阿丑摸著肚子，一臉苦瓜相，其實她昨晚就餓得慌了。

“嘻嘻，我帶你去找粉桃姐姐，她做的東西可好吃了。”

兩人洗漱干凈，便出了石屋，天空還是灰蒙蒙的，只遠處露出些魚肚白。冬季的清早涼得很，阿丑身上的袍子被割短了不少，她打著哆嗦，摩搓著雙手，朝另一處石屋走去。

粉桃見到她的時候并不訝異，依舊友好地笑著。阿丑不客氣的坐下就吃，說實話，這女人的廚藝真不錯，之前她就領教過，沒想到早餐也做得這么美味。

阿丑不想在這呆的太久，填飽了肚子，她便催促白桃領她出莊。

白桃拎著食盒，邊走邊說：“姐姐你再等會，我給莊主送過食盒就帶你出去。”

“你讓粉桃代你去好了。”

“不可以的，”她搖著頭，繼續說道：“粉桃姐姐過了年齡，不可以再進石宮了。”

“過了年齡？”阿丑尋思著，那女人也就二十三四歲的模樣，不可以進石宮是怎么回事？這山莊到底還有多少古怪離奇的事情？

“嗯，現在只有我和黑桃姐姐可以入宮，其他諸位姐姐都已過了十六年華，私自進入石宮，是要被莊主重罰的。”

阿丑皺了皺眉頭，這是什么變態規矩？腦中突然閃過一件事，忙問道：“若有過了年齡的外人闖進去了呢？會有什么下場？”

“嘻嘻，姐姐是不是已過了十六？莫要擔心，姐姐是左公子的朋友，莊主不會為難姐姐的。況且姐姐見到莊主的時候也未迷了心智，不打緊。”

阿丑舒了口氣，沒事就好。兩人到了石宮，她不愿進去，便在外頭等著白桃。半個時辰后，里頭出來一人，阿丑正要迎上去，卻看清來人是誰，剛跨出去的腳就定在原地，一時不知作何反應。來人越走越近，直至到了她跟前。

“你想出莊？”他開口，上下打量著阿丑，不知她為何這樣一副狼狽摸樣。

“對，我要出去。”

“出去做什么？”

阿丑不說話，她原是想去找張婆，兩人退隱山林。但計劃不如變化，什么都被他攪亂了。這樣想著，心中對這個男人的害怕和反感又泛濫起來。她說道：“為什么要把我弄到山莊來？墨子虛又想搞什么花招？真不明白，我不過是個普通的鄉野丫頭，你們到底想從我身上撈到什么！”

左卿意味深長的望了她一眼，沒有回答，卻莫名其妙的冒出一句話來，“她死了。”

阿丑愣住，本來她的一腔怒火正待發泄，卻被他的話硬生生給頂了回來，心中憋悶難耐。她不解的看著他，反射性的問道：“誰死了？”

“張氏老婦人。”他的聲音不高，但卻像魚雷炸響般，在阿丑腦子里嗡嗡作響，震得她大腦一片空白。

“你說誰？”阿丑的眼神變得茫然，然后是懷疑和掙扎，最后都化為了滿滿的痛楚。

左卿沒有重復，他不想再說出那個名字來刺痛她的心。他伸手將她攬入懷中，讓她的腦袋緊緊貼在自己的胸膛之上，他希望自己強而有力的心跳，能帶給她少許的安慰。

“張婆嗎？不，我不信，哼，你在騙我對吧！”阿丑笑著搖頭，掙開他的懷抱，步步后退，像看仇人般那樣看著他。

“你騙我！”她大叫著跑開，不會的，張婆不會死的，她在愿來寺，在那里等著自己。是左卿在騙她！

左卿望著她漸漸消失的背影，低聲輕喚：“小魚兒...”

天空很藍很凈，阿丑躺倒在花叢中，一刻都不想動，任由眼角的淚水肆意無聲的滑落。張婆真的死了嗎？是左卿在撒謊？還是真的是她錯了？她不該撇下張婆一人，不該相信左卿，不該任他們擺布。是自己的無能害死了張婆，對，是自己的懦弱無能。

從來到這世界的那一刻，她就一直在尋求依賴，遇見阿彌，她便死皮賴臉地跟著，遇見張氏夫婦，她便心安理得的接受。沒有為將來謀算的她，最終傻傻的，一步步走進他們設的局中，毫無知覺的受其利用。她究竟是誰？穆司顏還是展小昭？她的命運是不是早就由天而定？

如果是這樣，所有的苦難都由她來承受，為什么要選擇張婆，她是無辜的！

“賊老天！你究竟想怎樣！什么都沖我來好了！我不怕你，我展小昭不怕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