行至門前，左卿先行下馬，伸手便要扶她。阿丑斜視了他一眼，自己抖抖索索從馬背上爬了下來，也不理會，徑直朝樓里走去。

樓里清冷，半個客人也無。那小二見有人進來，忙上前攔住去路，恭敬地說道：“這位客官，抱歉了，敝店已被人包下，您還是另尋別處吧！”

“包下？被什么人包下？”

小二張嘴，一見她身后進來的人，黝黑的瘦臉頓時垮了下來，怯怯說道：“便是，這，這位爺！”

阿丑轉頭，見來人，諷刺一笑，“呵，左將軍出手真是闊綽！”

左卿并不在意她話里的味道，面上平淡，聲音卻是極為陰冷，“沒你的事了，下去吧！”嚇得小二急急退下，那走路的速度都趕上競走的水平了。

阿丑這時生起了疑慮，姓左的會不會是在騙她，或許張婆并不在這。

左卿似乎看穿了她的心思，伸手做了個請的動作，阿丑不想示弱，跟著他進了酒樓的后院。剛踏進院里，她便看見右側一處屋門前，立著兩個帶刀侍衛，十分精悍壯碩的模樣。不用說，屋里的人一定就是張婆。

阿丑急奔過去，卻被兩個侍衛擋下。

“讓她進去。”左卿在她身后說道。

“是，將軍。”

阿丑的手有些發抖，她害怕，她怕屋里的人被折磨的不成人形。狠狠咽了口吐沫，猛的推門，里頭的光線并不充足。一步步小心靠近，桌子旁的身影像是沒聽到動靜，依舊坐在那，無聲無息，這讓阿丑的心躁動起來。

“張婆...”試探性的叫了聲，那身子晃了晃，緩緩轉頭。一張熟悉親切，布滿了皺紋的臉躍入阿丑的視線。

“你是...”老人見面前站著的陌生少年，迷惑不解。

“張婆！”阿丑哽咽的喚道，奔到她跟前，撲通一聲跪倒在地：“阿丑對不起你！讓你老人家受了這么多苦！阿丑不孝！”說完，她再也忍不住多日來的擔憂，驚恐，委屈，哇的一聲，旁若無人的大哭起來。

張婆盯著她瞧了許久，有些懷疑的問道：“你是...你是...阿丑？”

見少年小雞啄米般的直點頭，她笑了，粗糙的手掌附上她的小臉，慈愛的安慰：“沒事了沒事了，傻孩子，不要怕，張婆在這，不哭不哭！”

阿丑克制住情緒，忙又問道：“張婆，他們有沒有對你怎么樣？”說著，她跳了起來，仔細打量老人外露的皮膚，看看有無淤青傷痕之類的。

張婆拉住她的手，讓她坐下，“沒有，沒有，小伙子對老婆子很照顧，阿丑，你可要謝謝他，他說要帶我去京城見你哩！老婆子高興地很吶！”

阿丑順著張婆的視線望去，見左卿一人站在門外，并不看她們。而剛才守門的兩人，這時卻也不知跑哪兒去了。

阿丑貼向張婆的耳朵，小聲說道：“張婆，他不是好人，要小心他。”

“我看小伙子挺好，就是不怎么愛笑。還有啊阿丑，”張婆又盯上了她的臉，在上面摸個不停，“你怎么成了這幅模樣，都不像阿丑！”

“高人給整的。張婆，先不說這些，我們得想辦法離開這里，等到了安全的地方，我會和你詳說這件事。”

“阿丑，你怎么了？”張婆對阿丑的話一頭霧水，并不明白她到底在說些什么。

“張婆，你先等等，我一會就回來。”也不等老人回答，她匆匆出屋，順手帶上了屋門。

左卿依舊站在那里，仰望天空，不知在想些什么。他的衣擺隨風而動，黑衣與白雪，形成了極為鮮明的對比。

“我隨你回京，你放了張婆！”阿丑平淡地說著，其實她的內心已是忐忑不安，要是他不放，那該怎么辦？

他沒有望她，低聲說了句：“可以。”

“那就多謝了。何時出發？”

他轉過了頭，視線落在她身上，微微一笑，“隨時都可。”說完，提步跨前，緩緩走出了院落。

望著他的背影，阿丑有種難以莫名的情愫。

回屋，老人的臉上露出了擔憂之色。阿丑笑著安慰：“張婆，不用擔心，”又壓低了聲音，說道：“你先去愿來寺，求方丈收留你幾日，等阿丑脫了身，便來尋你。張家村千萬不要再回去了！”

“阿丑，你是不是得罪了什么人？”

“沒有，張婆，等我們走了，你就立刻動身！”

“可我放心不下你，會不會出事？那些都是什么人啊？”

“張婆，只要你去了愿來寺，阿丑便不會有事的。”說著她解下腰間系著的玉佩，遞給老人，“把這個當了，換些盤纏。”

“阿丑...”

“張婆，不要擔心，阿丑走了，你多保重。記著，一定要去愿來寺。”

“好，好，你要小心啊！”

“嗯！”阿丑狠狠點頭，起身，沒有再停留，快步跑出了后院。

天空陰霾，灰黑色的云朵從頭頂直壓而來，仿佛帶了力道般，將阿丑的胸腹壓得沉重不堪。現已黃昏，他們一行人已離開了古安城。她不會騎馬，只得和左卿同乘一騎。在她前面，行著兩人，便是先前守門的侍衛。她想，只要擺脫了左卿，逃跑是不成問題的。只是現在還不行，她得拖延些時間，預計張婆到了愿來寺，再動身也不遲。

掃視周圍，寂靜無人的官道被雪厚厚覆蓋著，有幾道深淺不一的馬蹄印和車軸壓痕還留在上面。前方陰沉昏暗，周圍也是朦朧不清，黃昏時的天色已現黑幕。

肚子傳來疼痛，起先甚是輕微，但隨著馬背上的顛簸，那疼痛感越來越重，到后來阿丑實在是受不住了。她用力按著小腹，一手抓向左卿拉著韁繩的手臂。

“停一下！停一下！”

“何事？”左卿看不到她的表情，但還是停了下來。

“肚子痛。”

這次，阿丑不好再逞強，被他抱下馬，感覺下身有些濕漉，難道...算算年齡，不會吧，難道是那個來了？她記得現世的時候是十四歲，現在的身體十六年華，也該來了。只是這來得未免也太不是時候！

天已完全黑下，四人尋了處巖石堆，生了火，那兩個侍衛依舊守在遠處，依著馬匹，徑直坐定。

阿丑靠近火源，卻不敢坐下，她怕寒氣侵體，肚子更痛。第一次來得時候總是很多，現在，她的腦子視線都有些昏沉。左卿看她一副不安的神色，以為是在避諱自己，他兀自坐下，狹長的雙目直盯著她瞧。

“你干嘛一直看我！”阿丑沒好氣的回瞪。