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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74章 重生

  • 云挽歌
  • vanillarun
  • 3488字
  • 2010-10-27 19:13:24

“醒了,醒了————!!王妃您終于醒了!!”

被一陣刺耳的驚呼聲嚷醒,云裳漸漸緩過神來,便睜開了雙眼。

她直勾勾的盯著床榻頂端的緯布,沒有動彈,也絲毫沒有被情蒼的喜悅之情所感染。仿佛一個蒼老的靈魂回到了年輕的肉身,這一趟地獄游令她身心具疲。那些原本被塵封的記憶與真相,被迫在她面前一一展開,顛覆了所有曾經美好的幻想。

云裳忽然覺得可笑。

想起她先前對納蘭燁的無比歉意,想起納蘭軒那張柔情似水的俊顏,還有太后帶著無比慈愛的神色賞賜的那把銅瓊鎖…………這一切的一切,如今看來都顯得那么荒唐。

與洛云裳的會晤無疑是將她從五彩斑斕的夢境里敲醒,那些曾經的過往與心情…………都在腦海里逆轉,扭曲成一團濃厚的白霧,朦朧不清。

然而…………她卻很感激。

至少,她不再是個糊涂,而任人擺布的蠢女子了。

他…………

眼前忽然浮現出納蘭軒那張暖人心肺的笑顏。一行清淚默默從她的眼角滑落。與他的過往如同膠片般一一自她眼前略過,他的笑,他的溫柔,他的多情,他的體貼,他的呵護………………

他的一切,原來…………

從來都沒有專屬于她。

甚至。

還處心積慮的計劃著用自己交換回曾經的洛云裳。

想到這里,云裳微微閉起雙眸,長舒了一口氣,冷笑了起來。

她笑的瘋狂,笑的無奈,笑的憂傷………似乎想要把對那個帶面具男子的全部情思一吐而出。

莫言吶莫言,你怎么就如此的冥頑不靈?!量你自恃為游刃有余、面不改色的絕頂高手。卻始終與洛云裳一樣…………逃不過一個“情”字。那個男人不過是利用你的樣貌來擊垮皇上,對你根本沒有絲毫多余的感情,甚至連同情都談不上………

腦海里不停切換著幻術中那張冷酷無情的眉眼,和那犀利狡黠的眼神。那眸光與看一個陌生人并無不同,充斥著對她的憎惡與鄙夷,仿佛在看全世界最骯臟不堪的東西。

他一定很恨吧?恨自己無緣無故的掠奪了洛云裳的身體與記憶。

她能想象的到,在人前,他,是懷著怎樣的心情稱她為“妻”,背過面,又是多么的落寞與怨恨。

自己……在他心里,竟就那么一文不值,僅僅是副軀殼嗎?或許,她應當感謝洛云裳,如果不是她,恐怕早就被他不留情面的殺了;然而…………更值得自己感激的是,如果不是這副身體,恐怕永遠也不可能看見那溫柔多情的笑容與眉眼。這些…………都只了洛云裳一個人而綻放。

這樣看來,他始終沒有“背叛”過單戀洛云裳的感情,在心底深處一直一直的為了她保留著那片禁區。連那些體貼與呵護都不曾施舍給任何人…………

云裳仰起頭停止了笑聲,緊緊的抿著唇,寂靜下來。

情蒼紅著眼眶心疼的看著主子的一舉一動,想勸阻,卻不知該如何開口。

忽然。

云裳捂緊口鼻,伏在床榻邊,劇烈的干嘔著。決堤的淚水順著她的眼眶順流到口中,然而她已經嘗不到任何味道,只覺的口中含了一汪帶血的苦水,吐不出又咽不下………遙想曾經,自己何曾這般狼狽,輸的一敗涂地?!

難怪…………

難怪,他放心將她獨自一人留在若云山,即便在得到太后回朝的消息也不去親自接她;難怪他會不斷的找機會撮合她與納蘭燁,而從不吃味;難怪他會…………不顧一切的想要換回洛云裳。

最可怕的是…………明知會是這樣的結局…………

愛他的心意,直至現在,卻從未有過動搖。

莫言,你可真是賤。

一陣撕心裂肺痛苦慢慢襲滿全身,恍若車輪過境,將她的心臟狠狠的擠壓、碾碎!強烈的痛苦感令云裳揪住前襟,眉心深鎖,伴隨著抽泣聲,干嘔的更加猛烈,臉色亦慘白如紙。

見狀,情蒼嚇的更是不知所措,她上前一步攬住云裳的顫抖的肩膀,抽噎道:“主子!主子!您別嚇奴婢吶!!您這是怎么了!”

“別理她。我們出去,留她一個人靜靜。不管怎么說,能哭就好。”一直沉默不言的洛夫人拉起情蒼的胳臂,又深深的看了一眼憔悴虛弱的女子,便推搡著哭鬧不愿離去的丫頭,默然的合上了房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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兩個時辰后,洛夫人親自端著一碗湯藥,緩緩行至云裳床前,卻不正眼瞧她,只輕啟嘴唇,說道:“在鬼界呆久了,陰氣會很重。加之你本來就是女子,如果不驅散體內的寒氣,恐怕會對身子不利。老婦將湯藥放下了。”

洛夫人正打算離去,卻聽見一陣沙啞的聲音傳入她的耳內,令她不由的停下了腳步,卻不急于回過頭。

“身子和心都碎了,喝不喝藥,驅不驅陰氣,無關緊要。”

看著躺在床榻上,嘴唇干裂的云裳,洛夫人也沒有接話,只是轉過身子,扶起她的身子,又將額前的碎發捋至耳后,并將湯藥遞到她的唇邊。

云裳抬起眼睛,望著支撐著自己身體的洛夫人,心中不禁又是一酸。她翻過身子轉而抱住眼前的老婦人,伏在一位母親的肩頭上,放開嗓子大聲的哭泣著,連軟被掉落都未曾察覺。

待到她的抽泣聲越漸低沉,洛夫人目光空洞的望向前方,柔聲問道:“孩子,覺得委屈嗎?”

見云裳沒有接話,洛夫人嘆了口氣,放下手中的湯藥,覆上云裳顫抖不止的身子,輕輕的前后搖晃著。“看到你剛才那個歇斯底里的樣子,讓老婦我想到了云兒出嫁前夜的樣子。當時老婦也是放由她在房里哭鬧,不去理會她。可誰知…………那孩子就這么走了。直到如今吶,老婦都后悔,當夜沒有陪伴在她身邊。或許是想彌補吧,才找了個由頭給你進來送湯藥。老婦可不能再一次經受失去女兒的痛苦了…………”

漸漸的,云裳停止了哭泣。卻也不起身,只是緊緊的抱住了洛夫人,感受著她身上母親的溫柔。聽著她的話,心卻也漸漸平復了不少。

“云兒走的那一天,老婦沒哭。一如往常的親自收拾著云兒的臥房,替她準備飯食。直到雙眼瞎了,才移居到這兒。不是不想哭,只是在心里的淚都已經流干了,面上的呢,卻再也流不出了。”她有節奏的拍著云裳的背部,面上帶著一抹幸福的表情,就像在哄一個嬰孩。

“所以吶,能夠哭出來的委屈不算委屈,能夠流出眼淚更不算是眼淚了。真正的眼淚,是流在………”洛夫人扶起云裳,拉起她的手,放在自己胸口的位置,然后笑道:“這里。當你有一天真的流不出眼淚了,卻能聽見它的哭泣聲,才當真算是受了委屈。”

看著洛夫人慈愛的眉眼,云裳覺得心中一暖,不自知的竟掛了一絲淡淡的微笑在唇邊。

“云兒終究是逃不過一個“情”字。而你呢?”她輕輕的抬起云裳的下顎,又撫摸了她的發絲,努了努嘴,半晌才笑道:“老婦左看右看,你都不像是個會被“情”所累的孩子。你孤身來到這個時空,能熬過這么些時日,從鬼界回來,又不見你面有俱色,可知你是個堅強的孩子。這個世上,除了男女情愛,還有很多重要的事情等著你去完成。倘若你重蹈了云兒的覆轍,可就白白的重生了這一回。所以,言兒,可千萬別辜負了上天賜給你的這一份堅強。”

言兒?!

云裳一愣,出神的盯著眼前的洛夫人。眼眶一熱,竟又流下淚來。

是啊,來到這個時空后,人人都當她是洛云裳,人人都把她當成洛云裳來對待來稱呼。甚至,連她自己都忘記了自己的本名,差點把自己也當成了洛云裳。

浮沉一世,男女情愛自然是人生的一部分,七情六欲,少了情的生命自是不完整的。但…………卻也不能沉溺其中,荒廢余生。這樣的命運也太不符合她莫言的性格了!好不容易才能擺脫那個令人作嘔的繼父,重新獲得新的生命。如果僅僅用于哀嘆生命,扼腕那份原本就不屬于她的愛情,未免也太過于浪費了。

她輕輕搖了搖頭,擦拭了眼淚。邊想到,前世的朋友每次在失戀時,傷心落淚。她都安慰的說道:他離開你,放棄你,那是他的損失。甩開手,別回頭,瀟灑的一笑,大步向前走。

現在再回想起來,才覺得,這些話不過是無稽之談。

深埋在心底的情根,要怎樣才能連根拔起、棄之不顧?即便是除去了表皮,卻又難免“春風吹又生”。

要做到…………

難如登天。

洛夫人看著面色稍解的云裳,端起一旁的湯藥,輕輕的放在她的手心中。說道:“而喝藥,就是你眼下要完成的大事之一。趁藥還沒涼,快點喝了,去去陰氣。”

或許是那一聲“言兒”,或許是不忍讓洛夫人再憂心,云裳咧開嘴唇,對著洛夫人報以微笑。

不知是不是哭的太久,連笑容都顯的有些牽強。她乖巧的端起湯藥,喝了下去,卻又想起在陰間洛云裳對她說起洛夫人折損了十年壽命的事實,鼻子不由一酸,幸而有藥碗遮擋,否則肯定又要不爭氣的落下淚來。

洛夫人將空藥碗接過去,又替云裳擦去了唇邊的藥汁,便拉著她的手坐在床邊,一改癲狂的模樣,慈愛的望著她微笑。儼然一對幸福的母女。

云裳垂下眼,瞥見洛夫人之前輸給她血液時的傷痕猶在,血液凝固在手背周圍的皮膚上,看起來觸目驚心。她克制住自己心酸的語氣,揚起笑顏,對洛夫人說道:“娘,不如此次跟隨女兒回王府同住吧。女兒此行才知道,原來那里從來都不是我的家,這次回去又不知道用怎樣失常的情緒對待他。”話中難掩痛楚與不堪,云裳迅速看了洛夫人一眼,壓制住內心的撥動,繼續說道:“如果娘與女兒同住,女兒多少還能覺得那里還勉強算的上一個家。二來,女兒也可以承歡您膝下,以盡孝道。您覺得呢?”

見洛夫人猶豫的點了頭,云裳才露出了燦爛的笑容,她緊緊的抱住了眼前的母親,心潮蓬勃,不可言喻。

因為她知道,這是她從母愛中獲得的新生,是她在這個時代的又一次生命的延續。

雖然,命運之輪還會不停轉動。

但。

人心的道路,將永遠也不會終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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