何為榮耀？

榮耀么？

那一天，當我替她擋下那一劍，我終于意識到自己有能力去保護她，這就是我此生最大的榮耀！

雨一直沒有要停息的樣子，連續幾天的陰雨讓每個人都感覺到不適，潮濕的空氣，沉郁的黑云，壓的人透不過氣。云縫下隱隱露出幾個奔波的身影，那是凱撒一行。自從索倫斯一役后，他們就兵分兩路。公主和杰克提前抄近道前往圣光城，剩下的人則為了吸引隨時可能來臨的追兵，不惜繞另一條曲折蜿蜒的小徑。

還真是應了那句話：好事多磨。短短幾天的行程，卻偏偏趕上這里的雨季。行進的速度自然大打折扣，瓢潑的大雨甚至沖毀了一段山路，給隊伍帶來了意想不到的難度。疲憊不堪的他們只好暫留在一處古洞內稍事歇息。

“這鬼天氣什么時候是個頭啊！”馬修憤懣地坐著，左拳狠狠的擊在石壁上。“砰”地一聲，堅硬的山體上頓時留下一個不打不小的拳印：“我們困在這里，什么都做不了！”

凱撒長嘆口氣：“這也是沒有辦法的事情，山石的崩塌已經毀了原來的那條道路，可現在大雨依然沒有要停的跡象，貿然前往，只會增加多余的危險，靜靜地等著吧，或許明天我們就可以出發！”

“受不了了！我去四周看看，一直這么坐著，不悶死才怪！”馬修站起身，往洞的深處走去。

“小心點，洞內還不知潛伏著什么東西呢！”

“不用擔心，最好有什么牛鬼蛇神，正好我可以發泄下郁積的怒火！”

聽著漸行漸遠的腳步聲，凱撒搖搖頭：“他就是這樣的脾性，真是拿他沒辦法！”

“就在這里等著吧，雨停的一刻，我們就出發。

卡西利亞斯冷冷的看著一切，右手慢慢放開。不知什么時候，掌心緊握的石塊已化為飄落的碎末。

他的眼中殺氣彌漫……

“沒想到，會在這樣的情況下回來！”

一群人就這么靜靜地企盼著陽光，可惜另一場更大的暴風雨將要席卷這里。

天空陰云密布，雨——來了。

“真是晦氣！”馬修罵罵咧咧：“竟然這么快就走到盡頭，連這都不讓人順心！”郁積心中的怒火再難壓制，冰冷的石頭仿佛是最好的發泄場所。馬修拔出璃刃，慘綠的光芒映照著他猙獰的臉，如同鬼神！

“碎?風！”

高速旋轉的風暴攜著霸道的力量無情地摧毀著周遭的一切，碎石紛紛落下，石壁上滿是裂痕，忽然，一陣地動山搖，饒是暴怒中的馬修也不禁一驚。在他摧枯拉朽的力量下，面前的石壁轟然倒塌。原本以為的盡頭，背后竟露出一個更加深邃的暗道。

“這是？”

聽到響動的眾人紛紛趕來，他們被眼前的狀況驚得說不出話來，這是怎樣的山洞，內里還藏有如此的玄機！

“這是怎么回事？”凱撒疑惑的目光投向同樣呆滯的馬修。

“我也不知道，我只是想發泄一下，沒想到它就這么塌了。”

“這里面會是什么，為什么會有這樣一個石壁。它擋住的究竟是什么？”

“我們去看看吧！”瑟琳娜顯然對未知的東西充滿了好奇，一只腳已經邁過石碓，踏進了那幽暗的古道。

“小心，前方還是未知，這樣隨便進去，遇到危險怎么辦？”年輕人皺了皺眉，謹慎的他第一時間拉住了瑟琳娜。

“不管那么多了，反正閑著也是閑著，不如進去看看！”火爆的馬修揮揮手，沒等年輕人再次開口，瘦小的身影已然竄了進去。

凱撒無奈的笑笑：“哎，他啊！我們隨他去看看吧！”

“走吧，我們這么多人應該沒事的！”瑟琳娜拽著還站在原地發呆的年輕人一道進入神秘的洞穴。

古洞內的潮氣濃重地讓人窒息。每時每刻，皮膚總是黏黏的，很不舒服。腐敗的草木味夾雜在空氣中，悶熱的感覺侵襲著每個人。走在最前面的馬修，現在已是大汗淋漓，汗水浸透全身，連外面的皮甲好像都能隨時淌下水。

“真是個鬼地方，他媽的這么熱”馬修用衣襟抹了下掛滿汗珠的臉，大聲地抱怨著。

“還不是你引的路，你還抱怨什么！”

看著凱撒不怒而威的神態，馬修只好撇撇嘴，繼續朝前走去。

曲折的道路，盤旋的古徑，突兀的石塊，眾人苦不堪言，真是后悔跟著進來受罪。

“我們返回去吧，這里什么都沒有，還這么折磨人！”

“等等，前面似乎有涼風！”走在最前面的馬修突然大叫道。

再轉過一個彎道，一個巨大的洞窟呈現在眾人面前。這里似乎是個遠古祭壇，古拙的圖案深深地刻印在地上，刺眼的紅浸漬著每一條劃痕，像是一個人用鮮血書寫了一地的憤恨。圖案對面的壁上，蛇身鷹翼的惡魔虎視眈眈。雖然只是一副圖像，但那雙如蛇般陰翳的眸子如在眼前，讓人膽寒心悸。

巨翼之下，密密麻麻的小黑點攢聚在一起。走近一看，才發現那是無數匍匐在地上的人類。他們恭恭敬敬的趴著，一動不動。人群的中間，一個老人顫顫巍巍地舉起一顆仍在滴落著鮮血的心臟。稀疏的白發被狂風吹亂，但他的眼中并沒有恐懼，沒有遲疑，有的僅僅是瘋狂，是渴望！

“這是什么祭祀啊，竟然以人心為祭品，太殘忍了！”

“惡魔的獻祭需要的不是信仰，而是恐懼，是死亡那一刻的絕望！”年輕人冷冷地說著，蹙著眉，眉間滿是憂慮。

“竟然會是那個家伙！”

眾人往后看去，隊伍的末尾，卡西利亞斯慵懶的靠著墻，嘴里叼著草根，若有所思的盯著墻上的圖案。

“你認得這個惡魔？”

卡西利亞斯不緊不慢地走上前，指尖緩緩劃過石壁：“不錯，我知曉它，不過它可不是什么惡魔，因為…”卡西利亞斯停頓了下，懶散的語氣突然變得鋒銳尖利，殺氣縱橫：“說它是惡魔，簡直是玷污了惡魔這個詞匯。它不過是一個自稱上古之神的渣滓敗類！”

“不過，若問我跟它有什么交情或者仇恨，我還真不清楚，在我很小的時候，只見過它一面。但從看到它的第一眼開始，我的心彌漫的便只剩下了恐懼和恨意。”卡西利亞斯恢復了那副事不關己的神態，邪邪的笑容，讓人摸不著頭腦。

年輕人深深地看了眼銀龍，沒再說什么。手輕輕在墻壁上一拂，深達一寸的刻痕竟被他慢慢撫平：“這樣的惡魔，不看也罷！”

凱撒搖了搖頭：“不必管這些，繼續前行吧，看看能否有什么新的發現！”

詭異的石洞后依然是千回百轉的甬道，但顯然早已廢棄多年，了無人跡。行走在這樣狹窄幽暗的地道，每個人都不好受，好奇心真是害苦了他們。

“我們回去吧！”馬修皺著眉，無法忍受的燥熱已經讓他到了抓狂的地步。

瑟琳娜撥開垂下的藤條，眉頭輕皺，白皙的手臂上滿是被或石子或枝條劃下的道道血痕。

“是啊，想來前面也沒什么要緊的事物了！”

“等等！”沉默寡言的瑪爾斯突然示意大家安靜下來，他俯耳貼到石壁上，閉上眼，細細聆聽著。長長地睫毛微微震動著。

過了許久，瑪爾斯才睜開雙眼。這一次，他的眸中似乎多了些什么。

“怎么啦？”凱撒問道。瑪爾斯一連串奇怪的動作，讓他產生一絲不安。

“我聽到了一種不同于洞內的響動，聲音很微弱，我不知道那是什么，但我肯定，這絕對不是石洞內的聲響！”瑪爾斯沉沉的說著。

“難道前面會有出路？”瑟琳娜第一時間反應過來，平穩的語調透著些許激動。

“那我們繼續向前走走吧！”

……

“娘娘的，什么出口，到是來到了盡頭！”

走完了漆黑的甬道，橫亙在眾人面前的是一堵石壁。路看來是走到了盡頭，也只剩返回一道途徑。

“不可能，明明聲響越來越明顯，怎么會是這樣的狀況！”瑪爾斯仔細的觀察著四周：嶙峋的石塊，觸手一樣的藤蔓，沒有任何的端倪。

“不，你是對的！”年輕人搖手一指：“石壁之后便是通向外面的洞口，只是現在被人用石塊隔絕開來。”

“你怎么知道？”

“我沒有像瑪爾斯那樣天生練就的靈敏聽力。”年輕人淡淡的掃了眼眾人：“我本應該感受不到外界的異動，可隔斷這里的不僅僅是石塊，還有一道奇怪的封印，正是這細如絲線的魔法波動，才讓我察覺出這里的不同。”

“那我們就劈裂阻擋前行的所有，來親眼看看這背后的秘密。”鏗的一聲，長劍如流水般出鞘，一點都不像凱撒平時的作風，也許是壓抑許久的情緒終于達到了一個臨界。寒氣逼人，點點銀光映照在凱撒的瞳仁中。

沒料到凱撒竟然會拔劍，年輕人和后面的卡西利亞斯頓時臉色大變。

“云中舞！”凱撒身形飄忽，劍鋒直指石壁，長劍挽繞，銀光四射，宛若流云。

“慢著！”年輕人和卡西利亞斯同時大喊，可長劍已然擊在了看似脆弱的巨石上。

沒有震天的響動，亦無金石開裂的清脆之聲，只是安靜，詭異的寂靜。突地，妖異的紅色從壁中滲出，如同汩汩流出的鮮血。紅色的光芒一點點侵蝕著插入石中的流云。凱撒驚疑不定，想拔出長劍，可血一樣的妖芒中像是有著暗藏的漩渦，緊緊地吸附著長劍且力量越來越大。不得已，凱撒只好棄劍，但他赫然發現，詭異的紅光如同吸盤一樣把雙手牢牢地鎖在了劍柄上，無法掙脫，無法逃避。

“可惡！”

年輕人暗道不好，身子已經飛快的竄了出去，他趕到凱撒身邊，用食指和中指緊緊地夾住流云的劍鋒。一根極細的金色的絲線慢慢伸入紅芒中，這時，詭異的紅光像遇到了什么阻礙，吸力大減。凱撒手一松，跌坐在地上。馬修他們趕緊扶起凱撒，凱撒長舒口氣，總算是保住了命。

前方，只聽年輕人猛的大喝一聲，一把將流云從石壁中拔出，金屬的鏗鏘聲回響不絕。空中，金色與暗紅糾纏碰撞，紅色的暗涌如潮水般遮天蔽日，卻始終無法吞噬那純凈的金色光華，最終它選擇了退卻。眨眼間，紅芒悉數吸入石壁，一切恢復了原本的樣子，似乎剛才只是夢魘一場。

“多虧有你！”凱撒感激的看著身前的年輕人

“沒什么，下次一定要小心，團長！”

年輕人若有所思的看著這塊暗藏殺機的巨石，緊鎖愁眉。石壁上加持的封印，就算可以強行突破，但脆弱的山石必然承受不住如此巨大的轟擊。一旦引起山石崩塌，這一行人可真的是死無葬身之地。

“讓我來吧！”卡西利亞斯從后面拍拍年輕人的肩膀，一如既往閑散地走到石壁前：“龍族自己的封印，也只有龍族可以打開！”說出的話不吝石破天驚，可對他而言，和閑話家常沒什么兩樣。

卡西利亞斯冷冷地審視著這高達數丈的巨石，口中飛快的冒出一連串艱深晦澀的語句。黑色冰冷的石塊上，暗紅的光芒再度被喚醒，忽隱忽現。一個古老的刻印浮現出來，筆走龍蛇的線條，曲折回環的圖案，陰郁的氣息籠罩著整個甬道。

空中銀發飛揚，這個美貌傾盡天下的男子，神色中卻暗暗透出一種悲哀與恨意：悲得痛徹心扉，恨得深入骨髓。他慢慢把手貼在刻印的中央，不偏不倚，那里剛好空缺一個手掌的大小。這一刻，在場的所有人的心中都產生一種奇特的感覺，似乎那刻印是活的，其中藏著一頭不羈的巨龍，龍吟蒼穹，昂首向天。

尖嘯聲忽的響徹洞內，眾人無不死死地捂住雙耳。紅色的光芒也伴隨著尖嘯驟然發亮，刺眼的亮光奪人雙目。慢慢的，紅光黯淡下去，尖嘯也逐漸變弱，再也聽不見。

石上的刻印，在紅光消弭的時候，也徹底潰散。卡西利亞斯回過身，看著目瞪口呆的眾人，輕松地笑意再次掛在他的臉上。他朝后隨意的一揮手，轟隆一聲巨響，巨石瞬間變成齏粉。亮光和外面混雜著泥土的潮氣一下子涌了進來。眾人無不興奮雀躍，塵埃散盡，跑進一看，展現在眾人面前的是另外一個更加深邃神秘的世界。

密集的細雨從天而降，浸濕了山下茂密的叢林。參天的古木刻畫著久遠的歲月，山石上攀爬的古藤糾結成一個個詭異的形狀。遠方那一片盛開的曼陀羅，藍紫色的花瓣氤氳著彩色的毒霧，有節奏地吞吐著。一聲聲弋龍的低吟，沉重的仿佛讓人回到了久遠的上古。

——這，是一片被遺忘的土地

“還真是神奇！”凱撒不禁連連感嘆，眼前所見不同于大陸上任何一塊土地，神秘與滄桑也許是這里帶給他的第一感覺。

“是啊！”對于女孩子而言，新的事物總是充滿著吸引力，瑟琳娜已經迫不及待想下去看看：“我們走吧！”

凱撒笑著拍拍瑟琳娜的肩膀：“收拾下包裹，我們去欣賞下這被封印的世界！”

偏離行程這么久，雖然很想去一探究竟，但理智告訴年輕人必須要盡快趕路！否則很難想象那些黑衣武者會不會再次追來。

“團長，我覺得眼下最緊要的是趕路，如果時間消耗得太久……”

“我知道！”凱撒看了眼年輕人：“我們拖得越久，對公主他們反而越有利，如果能夠成功地將對手引來這里，那么留給公主的時間就會更充裕，我們只要撐到他們搬來救兵的一刻！”凱撒嘴角露出笑容：“所以，就當是游歷吧！”

年輕人苦笑了聲：“好吧！”

“還是回來了！”沒有任何的歡愉和新奇，不知是嘆息還是無奈，卡西利亞斯背過身，他不再看那里一眼。手指撫過尖銳的石棱，任憑石棱割傷他的手指。

“龍族，從這里開始，也在這里結束！”突然想起先知的這句話。尤記得，當先知說出這句接近于龍族毀滅的預言，父親和諸位長老神情激動，紛紛跪倒在地，祈求天示。可簾幕后的白發老人，只是搖搖頭，低聲反復說著：“天意啊，天意啊！”

忽然，老者像是感應到了什么，目光透過厚厚的帷幕，死死地盯在自己的身上，灼熱的眼神好像真能把自己融化。還沒反應過來，老人已經一把扯下絲簾，大步流星地走過來，然后抱起還年幼的自己，交到父親的手中：“帶他離開吧！這也許是扭轉命輪的唯一希望！”

“先知，這是？”父親根本不知道這一切和尚年幼的兒子有什么關系。

老人抬抬手，打斷了父親的提問。他的目光一直停在了蜷縮在父親臂彎中的我身上。

“帶他走吧！離開這里，也許是百年，也許是千年，甚至更久！但當他再回到這里的時候，要么給龍族帶來毀滅，在命運的漩渦中萬劫不復。要么龍族從此復興，走向安寧與平和。”

“唯一一個看不清未來的你，究竟會……”

“我回來了，那么命運真的就能從此改變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