舞蹈室燈光灰暗。

喬滄月熄滅了大半部分的光莞，只留下屋角那一盞忽明忽滅，閃爍不定。“春花秋月何時了？往事知多少。小樓昨夜又東風。故國不堪回首明月中。雕欄玉砌應(yīng)猶在。只是朱顏改。問君能有幾多愁。恰似一江春水向東流。”喬滄月輕輕地吟唱著鄧麗君版的《虞美人》，語調(diào)充滿傷感之意。

她走到鏡子前面，愣愣地看著自己蒼白如紙的臉色，心頭又是恐懼，又是感傷。她想，我這幾個月來老是咳嗽，到醫(yī)院檢查也檢查不出什么，卻不知是得了什么病？難道這就是老天對我的懲罰嗎？天啊，我為什么會弄到這種田地呢？她想起小時候自己和姐姐喬芳芳、表弟許行豪三人天真爛漫，無所不談，那段日子是多么開心啊。可是，美好的事物總是易逝的，譬如朝露，譬如閃電。如今自己的姐姐已然去世，今生不會有再見之期了；表弟許行豪也已經(jīng)長大，擁有了自己的工作，更兼是個男子，有許多事自己便啟齒。

今晚她認了程以熙這個妹妹，可謂是很歡喜的事情了。自從她愛上了自己的姐夫梁彥俊，親友們都對她極是鄙視。她自己也在漫天的口沫中變得心灰意冷。程以熙的出現(xiàn)對她而言不僅是心靈的撫慰，更是精神的寄托。她衷心地希望程以熙能夠找到屬于自己的幸福。

“拍”的一聲，喬滄月關(guān)了最后一條亮著的光管。她特意閉上眼睛，抹黑向前走去。她喜歡這種在黑暗中穿行的感覺。那是一種對未知的恐懼的快感。

她摸到房門，輕輕地打開了。“呀”的一聲，房門在黑夜中發(fā)出凄厲的響聲。聽在耳際，她似乎感覺到無數(shù)的鬼魅在身邊穿行，只要自己一睜開眼便能看到他們。但她也深知，自己睜開眼只能看到一片黑沉沉的夜色。

她只是笑笑，繼續(xù)往前走去。夜色仍在她身邊蔓延，但她心中卻感到一道光明在天空中劃過，一瞬即逝。但就在這一瞬之間，她感受到了這一份莫大的溫暖。“撲通”一聲，她倒在自己的床上。

她從來就沒有感到自己如此充實過。今夜無星，今夜無月，但今夜有的是人性的光輝和人性的溫暖。

她躺在床上，很愜意。她睜開眼時，看到一只螢火蟲飛了進來，尾部一閃一閃的，像心的低語。

喬滄月躺在床上，心中出奇的平靜。要是在平時，她必定要在床上輾轉(zhuǎn)反側(cè)好幾回，才能進入夢鄉(xiāng)。可是，今夜她卻不急于入睡。她要好好享受一下這人世間久違的溫暖。

夜很靜。

心更靜。

喬滄月仿佛進入了人生的另一種境界。沒有歡喜，也沒有悲傷。她不知道這一種心態(tài)還能維持多久。或許，等到自己一覺醒來，又會恢復了那種一如既往的悲傷。但她現(xiàn)在不必想這些事情。她只是好好地、毫不吝嗇地享受著此刻的平靜。

平靜的夜。

平靜的心。

喬滄月終于在這份平靜中愜意地入睡。在夢中，她看到了一團火在曠野中燃燒，把四野都燃燒成灰燼。但她卻感覺到如此的溫暖，如此的適意。

久違的溫暖。

久違的適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