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7章
- 珪夢清歡
- 云鵠
- 3182字
- 2013-05-27 09:44:10
“哈哈”元吉笑出聲來將我摟緊,問道,“奴家的肚子不疼了?”
“不疼了”
“明日開始不必洗衣了,你這罰早過了”
我輕聲嘆道,“我一個閑人無用,能盡點力也能心安一些”。
我這一腹痛便三天沒有浣洗衣服,淮安毫無怨言地頂了我所有的活計,每日還送姜湯過來問候。第四天,我喝下姜湯告訴他,“以后不用送湯了”
他卻不解地說道,“為什么不用,我家王爺吩咐了每日必須送到”
“我說不用就是不用了,你聽我的沒錯”
“我只聽王爺的”淮安倔強地堅持道,“王爺說的從來不錯”
我哭笑不得地對他說,“那你去回稟你家王爺,問問他是我說的對還是他說的對?”
“小烏龜,你到底是什么毛病,要不要叫大夫看看”淮安好心地詢問道。
我面上一紅,趕緊阻止他,“不是什么毛病,就是冷水碰多了著涼”
“原來這樣啊”他點點頭道,“你身子弱,以后洗衣的事情都由我來,你只管縫補就行了”
我感激地對他一笑,他臉紅到了脖子。我覺得有趣便問他,“淮安,你娶妻了沒?”
“還沒”他不自然地低頭洗衣服。
我正想再逗逗他,瞥見一人大步向我走來。那人一把抓起我的衣領將我拎了起來,我雙腳離地不明所以地望著他問道,“尉遲將軍,找我何事?”
我這摸樣甚是滑稽,淮安緊張地求著尉遲敬德,“尉遲將軍,你快把小烏龜放下,他做錯什么事情了您大人有大量別跟他計較吧”
尉遲敬德一松手,我便跌在地上了。
“你這小烏龜!俺看你年紀輕輕隨軍打仗是條漢子,怎么做起不要臉的事體來?”我被他訓得一頭霧水,問道,“將軍說的是什么事體,我怎么聽不明白”
尉遲將軍突然臉紅了,咳了一聲道,“你不是宿在齊王帳里?”
“嗯”我點頭。他見我仍是不解,只得把話挑明了,“兩個男人蓋一條被子,還在一匹馬上摟摟抱抱像什么樣子!”
我愣了,他又訓斥道,“好男兒志在四方,你這般下賤行徑對得起你父母先祖么?俺說呢,咋老久不見你在秦王帳里,居然跑到這里廝混!”
我一時不知道該怎么回答,尉遲敬德突然大手一伸猛拍了一下我的后背,疼得我齜牙咧嘴,隨即他摸著我的身板疑惑道,“你咋生得恁個單薄,跟個小雞仔似的”摸著摸著他更困惑了,“你這長相也忒精致了些,像個婆娘···”
他靠近了嗅了一嗅,道,“怪哉,身上還有一縷一縷香氣渡進鼻管里來···”
我僵立在原地,淮安的嘴巴能吞下一個雞蛋。
“尉遲將軍,大都督叫你”秦叔寶及時出現替我解了圍。
尉遲敬德離開時嘴里還在喃喃自語,“···差點著了這小子的道了···”
秦瓊送我一個啼笑皆非的眼神,我尷尬得手足無措。他靠到我身旁用只有我們兩個人能聽見的音量道,“活該,樂不思蜀”
我瞪他一眼回道,“小肚雞腸”
“忘恩負義”
“公報私仇”
我們大眼瞪小眼,看了一會兒,不禁笑出聲來。淮安總算松了一口氣,問秦叔寶,“秦將軍,聽說又有鄭將來降”
秦瓊點頭,我立刻來了精神問道,“登上山頂是不是能鳥瞰戰場?”
“一個姑娘家,怎么總是喜歡看打仗?”
“因為書寶英勇善戰,所以我們看得精彩呀”我拍著馬屁,惹得秦瓊好不得意,道,“看吧,每戰必勝”
果然如秦瓊所言,鄭軍節節敗退,將領一路倒戈。
十二月三日,鄭國許、毫等十一州皆請降;十二月十三日,鄭國隨州總管徐毅獻城投降;次年正月,鄭國梁州總管程嘉會以所部來投降···
武德四年二月二十二日,鎮守河陽的王泰棄城而逃,一眾部將投降;二月二十七日,鄭國懷州刺史陸宗善獻城投降···
就在唐軍一步步收緊口袋陣,兵士們一鼓作氣準備攻下洛陽凱旋歸朝的時候,戰況發生了膠著。
王世充造出兩種守城的工具——長射程的巨炮、強弓。巨炮可以發射五十斤的巨石,射程有兩百步遠;強弓可以連續發射八箭,箭頭形似戰斧,射程可達五百步。
盡管王世充只剩洛陽這座孤城卻守得穩如泰山,元吉和秦王四面圍攻,整整打了十幾天,不能撼動洛陽分毫。
我揉著元吉的太陽穴詢問,“是不是有人起了班師回朝的念頭”
“外頭攻不動,里面無內應,兵士們精疲力盡,自然會起這樣的想法”他睜開眼睛伸手握住我的手說道,“攻克洛陽只是時間問題,但是戰事往往就看時機。眼下我們占著優勢,但是如果橫生枝節勝負尚未可知”
“大都督怎么說?”
“二哥心里明白,我們現在必須速戰速決。但是,這十數天毫無進展反而弄得兵卒疲憊軍心動搖,王世充是守城的高手,如今又得了那樣的武器,著實令人頭痛”
“洛陽城里定不樂觀,他如何得到這武器的?”
“我推測必有高人指點”元吉皺起了眉頭,“恐怕要做最糟糕的打算了”
“最糟糕的打算?”
“竇建德會支援王世充,竇建德手下有個厲害的謀士叫凌敬···”
凌敬?先生!
正說話間,帳外淮安稟報道,“齊王殿下,大都督請您到營帳商議要事”
“知道了”元吉起身,我拉住他說道,“我認識凌敬,不知道能不能幫上忙···”
元吉帶著我去了秦王的營帳,帳里將士分為兩派,一派主張退守,一派主張進攻。
元吉說:“如今王世充能夠號令的僅洛陽一城,擊敗此賊只在早晚,如果現在班師回朝,讓他贏得喘息之機,重新振作起來再跟其他叛賊聯合恐怕就不好對付了”
秦王贊同,“一座孤城勢不能久,決不能此時退兵。不取洛陽,誓不回軍,但有提議班師、擾亂軍心者,立斬不赦!”
秦王力排眾議,壓下了底下的聲音,眾將領出帳之后他對元吉說,“父皇令我們解圍”
元吉搖頭道,“肯定是有人上書父皇,只要詳細分析局勢父皇決計不會退兵”
“嗯,我已經派封德彝去長安面見父皇”他頓了一下問道,“王世充的守城兵器,你看了作何感想?”
元吉抬起頭來,他們對視了一眼似乎達成了某種默契。一個大膽的猜想竄進我的腦?!俏淦鞒鲇谙壬?!
元吉問他,“王世充負隅頑抗就是等他到來,二哥準備怎么辦?”
“不能坐以待斃,要搶占先機”
“如何搶?”元吉說道,“那個凌敬異于常人,他自出山以來便讓人捉摸不透,威逼利誘都不能見效。說不定他以與大唐作對為樂,玩弄蒼生為娛”
“先生不是那樣的人”當我反應過來時話已出口了,我自告奮勇道,“我可以前往說服先生”
“不行”元吉反對道,“如今的洛陽城是座人間地獄,王世充屯兵不散,倉粟日盡,城中人相食。草木皆盡,人食浮土,城民體腫腳弱枕倚于道路,你去白白送死嗎”
“我可以不去洛陽城,”我安慰道,“竇建德去救,我在路上等他便是”
秦王覺得可行,元吉始終不同意,一宿沒有與我說話。我第一次惹他生氣,不知道該怎么化解,伸手戳了戳他的背,他自巍然不動。我頓時滿腹委屈,不覺落下淚來,兀自轉過身去抽泣。
元吉嘆了一口氣,攬過我的肩膀將一個木雕的小牌子系到我的脖子上說,“這是我給你求的護身符,本不希望你用上的”
我看看那個假冒的“兵符”破涕為笑,他刮了一下我的鼻梁說道,“裝的?”
我赧然一笑縮到他的胸前悶聲問,“你同意我去了?”
“我說不同意,你會聽我的嗎”
我不說話,他囑咐道,“若是不成就早些回來,杜楚客的事情不許你去解圍”
“杜小公子···”我問他,“杜小公子怎么了?”
他低咒了一聲該死,警告道,“他跟他的叔叔在交戰伊始被王世充捉了去,等我們擒獲王世充自然會解救他,你不要擅自行動,務必保全自己”
“你放心,我雖然任性,但是不會自不量力”
第二天一早我到秦王帳里報到,秦王正好不在。我信步走到桌邊,看見紙上寫了一首詩:慨然撫長劍,濟世豈邀名。星旂紛電舉,日羽肅天行。遍野屯萬騎,臨原駐五營。登山麾武節,背水縱神兵。
寫得真好,我心底贊嘆,不覺下筆加了兩句:在昔戎戈動,今來宇宙平。秦王年僅二十四歲,卻是真正的英主將將之才,讓一幫久經沙場的絕世猛將心悅臣服地為他拼命。他手下的將士統帥無一嫡系,全部都是降將。
“小烏龜···”秦王不知何時站到了我身后,目光掃過詩句,大手落在我的頭上說道,“此戰必勝”
“大都督,我什么時候出發?”
“不急”他穩穩坐落,指了指帳外說道,“秦將軍正在物色人選”
“書寶”我走出帳外,仰頭問秦瓊,“選了什么人?”
“選誰我都不放心”秦瓊煩躁地抓抓頭發。
“那你護送我去不就得了?”
“我送你去?”他的星眸璀璨。
“是啊”我點點頭道,“誰叫你喜歡我呢”
“說得這么直白,我都不好否認了”他摸摸鼻子交代道,“不管勝負如何,你只管全身而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