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等一下！”

鐵八滿含怒氣的聲音從身后傳來。

我知道他在氣什么。

當即輕笑一聲，站定腳步。

“我曾經在別的地方見過龍門客棧，所以你算不上獨一無二。至于你要問我在哪里見過，抱歉，我無可奉告。”

當然無可奉告。

電視里見過的東西，怎么說得清？

“簡直胡說八道！”

鐵八的聲音聽上去備受打擊，引得大堂內零星的幾個食客紛紛側目。

我回眸，一本正經地安慰著他。

“不過，它不如你這間客棧有特色。”

“至少它沒能做到，把整個鎮變成一個客棧。所以……

“我想要離小鎮出口最近的那間房，沒問題吧？”

我之前一直沒想明白。

為什么這個鎮的人口那么少，卻有商隊從民宅出來。

為什么看上去并不算蕭條的鎮上，卻只有一家客棧。

倘若不是路也的那句獨一無二，我怕是也想不通其中的奧秘——這是一個鎮，卻也是個完整的龍門客棧。

能有這種心思的人……

不得不說，確實是個奇才。

注意到路也眸中閃過一絲贊賞，我朝他一挑眉：“路公子是想跟我同行么？”

“如果有美食、美酒就更好了！畢竟，讓我路也當門神，也不是那么容易的。”

他朗聲大笑著，話語間絲毫不顧及所謂的名聲。

那語氣仿佛在說……

什么第一劍客。

老子興致來了，給人當當門神也挺有意思的。

不得不承認，他的瀟灑吸引了我。

但也僅僅只是吸引和欣賞，再無其他了。

有個免費的勞動力，何樂而不為？

“那么，路公子，這馬車夫的重任恐怕就要托付給你了！”我擺擺手，跨出門去，隨即又想到了什么，當即提醒他，“哦，對了，這財神也是你！”

路也失笑，毫不猶豫地從袖中掏出錢袋子拋給了鐵八。

小二哥眼疾手快，已經飛快地朝后院跑去。

我沒想到路也爽快到了這種地步。

就這么一怔愣的功夫，他已經快步趕了上來。

路也高大的身形站在我的身邊。

等小二哥將馬車牽出來的空隙，不禁拿我打趣。

“我走南闖北那么多年，頭一次見到你這么有趣的女子。”

“那是你孤陋寡聞了。”我毫不客氣地應著，“況且，你看到的、聽到的，未必就是真的。做做戲而已，誰又不會呢？”

路也揚揚眉頭：“可是不看不聽，連假的也不會知道，不是嗎？”

我撇撇嘴：“如果是假的，還不如不看不聽！”

但他仍是不認同我的說法。

“這未看未聽又怎么知道什么是真的，什么是假的？”

“……或許吧！”

我模棱兩可地終結了話題。

這種問題，無異于“先有雞，還是先有蛋”，爭論也不會有結果。

見小二哥久久不來。

我從袖中取出了一把竹蕭，吹了幾個音符。

正想扣回腰間，路也倒是不見外攔下了我。

他拿我手中的簫，細細看了一陣子，才嘆道，“果然是把好蕭！這應該就是傳說中的玄音簫吧！”

隨即，又把蕭還給了我。

我接過簫，笑道，“你竟然認識它？看來它的名氣不小！”

路也眸光一閃，看向大路上緩緩使來的馬車。

“你竟然能用簫聲喚來馬兒？”

“不，這是它的魔力，不是我的能力。”

我輕點腳尖，躍上了馬車。

但并未進車廂里，只坐在侍坐之處，揮揮手中的簫。

路也亦輕躍而上。

主動承擔了車夫的責任，駕著馬車緩緩前行。

“吹奏一曲吧！”

“我想聽你吹奏一曲。”

我微微一愣。

仿佛又一滴水落到了心石之上。

這話……

某人在第一次遇見我的時候，說過。

師父在送給我這支簫的時候，也說過。

現在，是他。

夜色中。

幾道影子一閃而過。

我的思緒立刻被牽引了回來。

我下意識歪著腦袋，看向路也線條流暢的側臉，“這些人是來找你的？”

他一愣，隨即搖搖頭。

“不清楚。不過你為我吹一曲，我就去解決他們，如何？”

“成交。”

我點頭應到，將玄音放在唇邊。

下一刻，《十面埋伏》鏗鏘而出。

剛才還在隱處跟蹤的人已經擋在我們前進的路上。

路也手握寶劍，踏著音符，躍到馬前。

整一個瀟灑恣肆、落拓不羈。

我不想再見血腥，不動聲色地閉上了眼。

我相信，路也的劍，沒幾個人能敵過。

因為他的眼里心里沒有任何人、任何事，包括他自己的性命。

不要命的高手。

有幾個人有信心將他打敗？

他的狠絕，與我不相上下。

刀劍爭鳴。

蕭聲激昂。

一曲罷。

我還在猶豫要不要再來一曲，就覺察到馬車啟動了。

一睜眼。

路也果然已經結束了戰斗，駕著馬車繼續上路了。

“你的曲，也獨一無二。”

他說著，聲音平靜至極。

剛才的打斗顯然絲毫沒有影響到他。

我收回了玄音，不由失笑。

“這是別人的曲，便是獨一無二也算不到我頭上。”

隔著夜色。

我看不太清他的表情，只感覺到他正看著我。

“你……究竟是怎樣的人？”路也遲疑地問著。

語氣中有探究，有驚奇，還有一絲莫名的欣喜。

我將頭調轉到另一邊，沉聲應著：“是下一刻你可能就不認識的人。”

“哈哈，那……有多少個下一刻，我們就重新認識多少次吧！”

他好心情地建議著。

完全沒有因為我冷漠的話，生出半點疏離。

他，會不會是不一樣的？

我斂去眸中那一閃而過的期望，玩笑道：“那如果下一刻的我，是狠絕地要取你性命的人呢？你還想認識嗎？”

“聽上去似乎有趣又刺激。”路也笑得更開懷了，“但我還是想認識。只要那個人是你，我就想認識。”

有什么落在心上。

卻又瞬間沒了蹤影。

快得讓我無法抓住。

“路也，這一點都不像你。”

我看著天上的月，淡淡說道，“你是什么都不放在心上的劍客，而我不過是個路人。”

路也頓了頓，才笑著反問我

“你怎知我什么都沒放在心上？又怎知你對我而言，只是個路人？”

“……”

我抿了抿唇，不知如何回答。