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知道自己很美。

可別說眼下一直帶著面紗，未露真容。

便是大大方方地露出這張妖媚惑世的臉，我也不會自戀到，以為這些人為我起紛爭，便是對我有男女之情。

一個小鎮的桃花節。

聽著再平常不過的小慶典，卻吸引了那么多江湖上的大人物。

這絕不會是一件簡單的事。

他們匯集于此，定有別的目的。

而我不過是提供了一個契機，讓他們能夠借機來試探彼此的態度。

譬如夕暮的屢次接近……

估計就是出于對江湖之事的敏銳感知。

他看我，多是好奇。

至于其他的人，我手頭沒有半點情報，就有些猜不透了。

猜不透便不猜。

反正我原本也沒想跟江湖中人扯上什么關系。

我收回思緒，笑意不變地回敬修羈。

“當然，我一向對識趣的人表示贊賞。”

“呦，有意思！姑娘這是在罵我們不知趣啊！你說呢，凌大少？”

修羈同樣在笑。

笑得毫不介意。

只不過，笑意未達眼底，他便將話題拋給了俊朗公子凌風。

凌風似乎也懶得繼續和修羈糾纏下去，只輕哼一聲。

“既然姑娘覺得我們不識趣，那我們就各回各家吧！路也說得對，這桃花源也不是我們能隨便說去就去的地方。”

話落，凌厲地一拂袖，帶著兩個侍衛，從他們現身的方向離開了。

“那么你呢？預備怎樣？”

目送他們三人消失，我又笑盈盈地問修羈。

對方只是輕輕揚了一下眉頭。

言行舉止間，找不到半點要離開的意思，似乎是打定主意要跟我們一起了。

果不其然，修羈無所謂地聳聳肩。

“姑娘何曾聽聞我妖皇是會看世俗眼光的？”

“我和路也那個酒鬼不同，可是對這十里桃花的勝景很有興趣啊！”

他這性子，瀟灑不羈，自由肆意。

非要說起來，倒是合了我的胃口。

不過，這要去的總歸不是我的地方，也由不得我做主。

“我非江湖中人，自然沒有聽過妖皇是何許人也。”

“還有，我對你們這些江湖紛爭也不感興趣，所以拜托各位不要將我牽扯進這紛亂的江湖中。你們是個個都武功卓絕，我可是一著不慎就會沒了小命。”

我失笑道。

語氣卻是難得的認真。

盡管很難，但我不想混進江湖，也不想和權貴有什么牽扯。

我只想自由自在地行走在天地間。

或許，還會有個家。

一個無論走多遠，都永遠能夠回去的家。

然而，夕暮搖頭而笑。

“姑娘此言差矣。”

“這有人的地方就有江湖，姑娘自然身在江湖，不過尚不自知罷了。”

我斂回眸光，自嘲地笑了。

也許吧！

也許是我癡心妄想了。

“可如果人活一世，能像公子墨這樣，鋪就了十里桃花的盛景，引得無數人慕名而來，卻還能在這紛繁的塵世中獨善其身，也很好，不是嗎？”

聞言，墨彥傾也笑了。

“倘若姑娘愿意，可以一直留在這里。不過現下，還是先到寒舍去吧！錯過了時辰，可就見不到最美的情景了。”

又朝其他兩人一拱手，“夕公子，修公子，請！”

話音剛落。

幾道身影便如離弦之箭一般飛了出去。

我微微皺起眉頭，滿心的自嘲。

種一片桃林，于塵世獨善其身？

什么時候我也變得如此理想主義了？

是這五年逍遙谷生活帶來的改變，還是我的心里一直有那么一片柔軟存在？

夕暮說的不錯。

有人的地方就有江湖。

我根本避無可避。

認識了這群人，就更與江湖脫不開關系了。

既如此，何必躲藏？

我搖搖頭，甩掉了那些有的沒的的想法。

腳尖一點，也追著他們消失的方向飛去了。

最后時刻，只來得及聽見一句。

——“不管你在哪里，我一定會找到你的。”

聲音低沉。

是那個一直未現身的男人。

不知他是否還記得五年前的事情。

不過記得又如何，不記得又如何？

那個孩子的命運，該由他自己掌握。

我能做的，除了當時幫他的一把外，已經別無其他。

守護什么的……

說實在話，都是全力以赴、盡心而為的事情。

但并不等于，能夠讓被守護的人一輩子都不受半點傷害。

人外有人，天外有天。

選擇守護的人，也不是萬能的。

至少，我就不是。

不，事實可能還要來得更殘酷些。

不管在前世還是今生，我保護人的能力，其實都遠不如我消滅人的能力。

我一路胡思亂想著。

待沿著他們的影蹤，到達那半山腰的木屋時，卻是一下子愣住了。

美，確實是美到極致了。

但更重要的是，那木屋，讓我想起了逍遙谷里的那個人。

不知道，他現在怎樣了？

是不是也已經出了谷，去尋真正的淺言去了？

我眸中閃過一抹傷色。

夕暮注意到了，當即笑問：“看姑娘目光輕柔，是否想起了誰來？”

他的語氣很微妙。

讓人聽不出是試探，還是好奇。

但無論是那種，都不令人反感。

我回過神來，將視線再度落到絢爛的煙火上：“不過是被眼前的美景吸引住罷了。我孤身寡人一個，哪來什么人可念呢？”

默了片刻后，忍不住又感嘆了一句。

“現在看來，公子墨的建議，確實吸引力太大了。”

“那就留下來，如何？”墨彥傾的眼里映著漫天的煙火，也變得絢麗了起來，“我想，你若見了十里桃花盛放的景色，更會歡喜的。”

“噓！你們看！”

修羈突然出聲打斷。

我聞聲望去，見他纖長的手指，指向了山下那滿目的桃花。

而他指尖所指之處，桃花競相綻放。

不過須臾，竟是接連變換了好幾種顏色，花葉之上甚至彌漫著一層薄霧。

整個場面，妖媚又詭譎。

這是一種無法用言語形容的美。

我一時驚訝得忘了呼吸。

縱使在高科技的現代，也不可能做到這樣的地步吧？

反季節的桃花盛開就罷了。

這些桃花竟然還能變幻色彩，簡直就是一種奇跡。

我無法描述這種親眼看見奇跡的心情。

非要解釋的話……

大概是比重生這件事，還讓我心跳加速、不可置信。

甚至讓我有種落淚的沖動。

畢竟，對我而言，人生中的奇跡實在太稀少。

倘若重生不算。

那么遇見那雙眸子，就是我前世今生，唯一的奇跡了吧？

而現在，我親眼見證了第二個。

在這里，一個陌生的人，給了我一場美到極致的奇跡。